讓它燃燒,讓它綻放,這絢爛的,怒吼地,短暫的,人間煙火。
今夜,煙花絢麗,炸在空中,新王登基,南京城夜如白晝。
朝天宮的廣場上,滿站著韓家軍士,他們千里迢迢來到南京已有了月余,本想著建功立業(yè),如今,被困在紫金山上。鎮(zhèn)西王入南京后,接管府衙,安撫難民,入住皇城,登基稱帝,做了很多事,唯獨沒有上過紫金山。
還能有回去的機會嗎?這情緒在韓家軍中漸漸滋生,在這熱鬧盛景下,人群里不見吵鬧歡笑,倒是有幾分肅殺,悲涼的意味。
“萬里之外,咫尺之遙,何處是歸鄉(xiāng)?!?br/>
狂瀾生長嘆口氣。
飛霞群閣,最高處的屋脊之上,四位青年男女們并肩坐著,張舟粥,狂瀾生,李思怡和莫青衫。
“像我這種了無牽掛,孑然一身的人...”張舟粥邊吃糕點邊嘟囔著,“師姐就是我的家,師姐到哪我到哪。”
“哼,睡那么多天,不知道還醒不醒得過來?!崩钏尖瓊€白眼,偷偷瞥莫青衫一眼,“余子柒給咱們送了這么久的糧食,這基他也登了,這帝他也稱了,接下來,就該收拾咱們咯!”
“怎么,小李姑娘怕他?余子柒畢竟有著君心如玉的美名,不會和一個小丫頭為難?!笨駷懮α诵?,沿著李思怡的目光去看莫青衫。
夏至將至,莫青衫出浴不久,披散的長發(fā)被微風吹干,散著若有若無的槐香,她薄紗素衣,少有的女子打扮,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滑動,纖細有力。
原來她眉眼極淡。
狂瀾生在心里嘆了口氣,莫青衫平日多以劍眉示人,冷冽強悍,想了想她每日起床,認認真真地畫眉模樣,沒來由地笑了一句。
“你笑起來應該很好看。不過,我都沒怎么見你笑過?!?br/>
莫青衫冷笑一聲。
張舟粥被她笑得心里發(fā)寒,接過話柄開口勸慰,“莫姑娘你別太擔心,齊二少說了,余子柒到現(xiàn)在都沒動靜,這說明他不敢輕舉妄動,這是好事,最起碼,大家都能有一條生路走,好歹能活著嘛,還是開心些。”
“他要是敢來,我就殺了他。”
“...”
眾人皆沉默不語,不知如何接話,小半響,張舟粥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齊二少也有難處,罪不至此...”
“我說的是余子柒。”
眾人嘩然。
莫青衫長舒口氣,像是吐出心中的郁結,繼續(xù)說話。
“從皇城出來,我們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事,聽了無數(shù)神神道道的話,想來無非是生靈涂炭,天下大亂,要死很多很多人,我想因為是余子柒稱帝造反,把他殺了,這些事就會了結。”
“天下人記住我,無非是因為我懷上了所謂的真龍?zhí)熳?,這不是我想要的,我從未想要這些。他們記住我,應該記住我的名字,我叫莫青衫。我是秋水劍主,我是莫家的秋水劍主?!?br/>
張舟粥和李思怡被言語間的悲堅所動,并未出言相勸,只有狂瀾生咧出苦笑來,“事情那有那么簡單,莫姑娘,先不論你能不能持兵刃近身,就算持劍,要殺一個武藝高強,身邊有暗衛(wèi)庇佑的鎮(zhèn)西王也是難如登天,更何況余子柒要是知道你未有身孕,此舉,不過是讓你白白送去性命。”
“至少我死以后,我可以告訴我爺爺,我可以告訴我娘,我可以告訴葉師,我沒有給莫家丟臉?!蹦嗌勒f出的話愈發(fā)堅定,語氣卻愈發(fā)輕松,狂瀾生看著她的側(cè)臉,她呆呆望向空中,煙花絢麗,他欲言又止。
“好蠢。”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莫青衫耳后響起。
“齊二少!”張舟粥回頭,齊白鈺正從屋檐探頭出來,兩手一撐,躍上屋頂,他用一根木筷束了長發(fā),一襲白衣道袍,腰間卻掛著個裝糠咽菜的土罐子,微風拂過衣袖,靈異飄灑。齊白鈺沖張舟粥笑笑,盤腿在他身旁坐下。
“就你聰明。”莫青衫輕輕哼了一聲。
谷壋“這土罐里是?”張舟粥伸指頭去彈那土罐,稍微用力了些,罐身炸出一條小縫來,一股濃郁刺鼻的香氣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