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匆匆,日暮時分乍然停歇,余落了滿地殘紅。日影偏斜,晚色層起,梧葉滴漏聲聲,于暗夜里浸染開一片濕意。
楚明允推門而出,步入中庭,取出袖中的碧色口哨召來黑羽鳥,將一封密信塞入竹筒中后放其飛遠。
梧桐枝葉一脈幽綠,寂靜中忽然響起腳步聲,似是有人自院落外疾步行經(jīng),自遠而近。
楚明允收回遠望的目光,不經(jīng)意地回頭看去,院門處影影綽綽,忽然有一襲白衫掠過,分外顯眼。
他微蹙了眉,轉(zhuǎn)眼間便閃至那人身后,“……蘇大人?”
對方身形陡然僵住,繼而轉(zhuǎn)過身來,晦暗模糊的燈影下顯出蘇世譽的面容,他點了點頭,算是應(yīng)答。
楚明允蹙緊了眉,旋即舒展開,輕笑了聲,“你在做什么?”
他卻不語,環(huán)顧四下發(fā)覺無人,放下心來,食指貼在唇邊無聲地‘噓’了一聲,然后便轉(zhuǎn)身往楚明允房中走去。
楚明允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動作,在他示意下跟著回到房中,順手關(guān)上房門倚靠上去,抄著手看向他。對方卻轉(zhuǎn)回身復(fù)又接近幾步上來,蘇世譽那張溫秀俊雅的臉便帶著笑意湊近。
楚明允任他貼近,斂眸冷眼掃過他的臉,又直看進那雙眼里。對方垂下了眼,錯開視線,微微側(cè)首,曖昧緩慢的動作像是要親吻上他。
不過分寸。
楚明允猛然抬手扼住他的咽喉鎖死,骨裂聲爆響伴著‘當啷’脆響,一把短刀從素白袖中摔落出去。他揚手就扯下一張人/皮面/具,其下露出的清秀面容頓時漲成了紫紅色,張口便是鮮血涌出,掙扎難言。
面具觸感溫軟,極似人皮,做工至精,楚明允對著燭光仔細打量了片刻,冷笑出聲:“連半分情態(tài)也學(xué)不像,還敢假扮蘇世譽刺殺我。”他抬手,提得對方雙腳離地,“讓我想想看,是該夸你膽識過人,還是嫌命太長呢?”
對方喉中發(fā)出破碎痛苦的嗚咽,應(yīng)聲猛地一顫,緊繃的身體軟了下去,沒了氣息。
楚明允松開手,尸體沉悶地摔在地上,他一眼也懶得多看,轉(zhuǎn)而將那張假面遞上燭焰,燒成了一團烏黑,難以言明的古怪氣味便彌漫在了屋內(nèi)。
楚明允蹙眉略一思索,抬腳往蘇世譽的院落走去。
回廊幾曲,一折之后忽見有人迎面走來,是獨身一人的宇文隼。
夜已漸深,朱紅宮廊上掛著華燈盞盞,四下里廖無人聲。
楚明允視而不見地徑自前行,正要與他擦肩而過。宇文隼卻忽然停住腳步,不可抑制地回想起白日里的難堪情形。如何也想不出楚明允那時究竟對蘇世譽說了些什么,才能讓一個斯文儒質(zhì)的人達到那般程度,怨憤的心念一生,譏諷的話自然而然地就出了口:“楚將軍這么晚還有事要忙啊?”宇文隼哼笑了聲,“也對,像將軍這樣的美人,還真令人難以想象是怎么坐上這個位子的?!?br/>
楚明允聞言駐足停下,望著不遠處燭影曳曳的燈盞,忽然問道:“宇文驍是你什么人?”
宇文隼一時莫名,“是我的皇長兄?!?br/>
“聽語氣,你很仰慕他?”楚明允問。
“自然?!庇钗啮揽粗髟实谋秤?,忍不住幾分傲慢,“當年皇長兄橫掃三州十二郡,讓你們漢人食不下咽,那樣的氣概,哪怕最后戰(zhàn)死沙場也是我們匈奴的英雄!誰不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