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塞爾和貞德在黑暗中磕磕絆絆地走近守著兩個士兵的門廳。走廊還是黑漆漆的，只有一束光從窗戶順著打開的木門灑下，陰冷的死氣沉沉的月亮照耀著紅木地板，幽暗的反光間摻雜著武器和甲胄投射出歪斜的陰影，好像是扭動伸展的黑色樹枝。
　　這里是卡利馬拉貴族服飾商鋪，隸屬卡利馬拉呢絨商會，他們?nèi)缃裎挥诙?，士兵們守著的正是負責人的住處?br/>　　在臥室門頂旁，可以看到卡利馬拉呢絨商行會的盾形徽章：紅底上畫著一只落在白色呢絨包上的金鷹。
　　在簡單交流過情況后，士兵們向他們點頭示意，并讓開道路：士兵們幾乎都不想攙和到同邪教徒有關(guān)的案子里，能把責任推給十字教的裁判所正是最合算的。他們聽說貞德此人曾經(jīng)搗毀過五個以上邪教徒的大型據(jù)點，還在某條如今稱為‘審判之街’的地方處決過成百的貴族和富商，是個了不起的家伙。這位年輕的女士喜歡用劍，劍刃看上去黑中透紅，——不像是普通的世俗武器，——據(jù)說她斬首俘虜用的也是這柄劍。
　　這位女士的臉表情冷漠，很漂亮，上身黑色大衣，下身裙甲配長筒靴，脖頸上纏著厚厚的圍巾，但是衣服似乎帶著些亂糟糟的褶皺。
　　他們看見那位高大的隨從衣服上也帶著亂糟糟的褶皺，不禁有些了然，還有些遺憾。
　　薩塞爾并不知道兩個士兵嘀咕了什么，——或者說，知道了也不會在意。
　　跨過門檻后，是整潔而又詭秘可怖的房間。巨大的書架從墻壁上扯下，書籍則堆成整齊的六摞。桌子上的水晶高腳杯乘著鮮血，酒紅色的液體在月光下幽幽泛藍。單人床直立在房間的地板中央，緊靠著衣柜，以鑄鐵鎖鏈捆縛在一起。
　　一個看不出年齡和長相的女人貼在直立的床墊上，鐵鉤穿透手掌和腳掌，把四肢向床墊的四個角落拉伸。她的背后以綠色膠狀物質(zhì)黏合在床墊上，如同是糊在粘鼠板上的老鼠。只是說她死了，似乎有些輕描淡寫，事實上她尸體的造型極度詭異，惡心到那兩個士兵甚至看都不想往里看一眼。
　　首先是她的臉：她臉上的肌膚——以十多枚鐵鉤勾在小臂長直徑的鑄鐵圓環(huán)里，像傘具一樣在她面部肌肉上撐開，成為一個蛛網(wǎng)般的平面，并拉扯到五官特征均扭曲變形的程度——眼角向上側(cè)吊起，耳朵被摘去了，被迫張開的嘴巴則拉伸為詭異的三角形。
　　其次，是她赤裸的身體：你能看見，她臉部以下的皮膚以利刃劃開，剖出一畝畝田地似得凸起肉色方形區(qū)塊。區(qū)塊重疊處，是猶如灌溉溝渠的黑紅色刀傷。那些刀傷仿佛由尺碼測量過一樣精確，在她皮膚上整整齊齊的縱橫交錯著，猶如無數(shù)條間隔距離相同的平行線，并于傷痕重疊處——同樣整整齊齊的刺入一排排生銹的鐵釘。
　　最后，是她身上流下的血：那些血漿浸透整張原本潔白的床墊——或許是潔白，并滴滿尸體腳下的高腳杯，還在地板上溢出滿滿一灘，尚未凝結(jié)。如此看來，她是今天白天被殺害的，而且，很可能就在幾個小時之前，甚至是幾分鐘之前。
　　“皮膚兄弟會?！彼_塞爾說。
　　“沒錯，”貞德的目光在尸體上游移，停在尸體的右邊胳膊上，“從皮膚來看，她顯然保養(yǎng)的很好，可她的右臂萎縮干枯，肌肉特征不像是女人——這不是她的胳膊，而是加害者和受害者交換身體部件的結(jié)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