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來,這算是第二次蹲監(jiān)獄了?貞德在把手搭到膝蓋上背倚著墻時數(shù)羊的第一千遍自問。
下面的床墊還算舒服,墻壁粉刷過,雖然不是新近粉刷,但仍顯得很潔凈,只是略有些若有若無的潮氣。這里沒有窗戶,即使是監(jiān)獄上層,依舊深入地下。來自另一片大陸的弧光燈在拐角處投下死白色的光。
第一次進監(jiān)獄正是異族的囚牢,若非是走運遇到那個倒霉的黑巫師......那個一腦袋撞進她死透的下屬體內(nèi)的黑巫師,她一定會在不久之后變成那些畸變物種的口糧,就像隨同她進來的同僚一樣。
那個沒有腦袋——只是在脖子上帶著一道圓形缺口、渾身長滿灰黑色鬃毛、比一棟樓還要高的匪夷所思的野獸,又或者不該說是野獸?它那幾乎比弩箭還要快,又比承重柱倒塌還要沉重的一拳——給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直到現(xiàn)在,她回憶起來,熟悉的碾壓般的疼痛就會從破裂的內(nèi)臟一路上升到胸腔、胳膊、背部和呼吸道。那是難以名狀的、讓她渾身肌肉都失去回應的痛苦痙攣,從她接觸拳頭的地方瞬間蔓延到整個身體,然后就是徹底失去意識,當做儲備糧進了異族的監(jiān)牢......
噠,噠,噠。
很輕的腳步聲。
這層監(jiān)獄的單調(diào)有時會被沉重的鐵門開闔所打破,有時也會被沿著走廊臺階向下的腳步聲做打破。就只是這短短的一天一夜,貞德已經(jīng)聽過很多次該層監(jiān)獄布滿鐵釘?shù)暮裰亻T扉外沉悶的腳步聲。只是,不知這次來的又是誰?是要給哪個犯下過錯的高層交納保釋金,抑或是查出了某種秘密,所以要把某個人送到更底層、更黑、更臟的囚室?
別把她和黑巫師的秘密查出來就行。
貞德沒有思考太久,因為那聲音來到她和莫德雷德前面的走廊,并停住了緩慢的腳步。
“看來是出了一點問題啊,莫德雷德卿。但以你的性格來說,的確是能夠料到的失態(tài)......令人痛心。”
來人的語氣帶著沉重而壓抑的腔調(diào)。
貞德結(jié)束她默數(shù)綿羊的無聊動作——盡管加入教會后,她就再也沒有放過羊,但這是她從年幼保留至今的習慣。
這話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紅發(fā)青年對莫德雷德說的。此人身材高挑,體型勻稱——恰好是上流社會貴婦人最喜歡的那種——修長的紅發(fā)及肩,一張俊朗的臉足以令很多懷春少女為之傾倒。他身著一套黑白相間的騎士半身甲,雖是甲胄,卻也穿出了正裝的風采。令人尤為在意的是,他的眼中含著很奇異的憐憫,還有令人驚嘆的痛惜感。
莫德雷德左眼圈帶著一大片黑青淤傷,另一片在右臉靠近下頜的地方,都是她打的——在雙方還沒正式拔劍的時候。
等莫德雷德表情不快的抬起頭,看到來人是誰之后,她臉上的表情更加不愉快了。
“啊,你說什么?”她的吼叫像是在表達憤怒,亦或是在為自己辯白,“看到這種侮辱過父王的女人出現(xiàn),怎么能夠忍住我的憤怒!你是過來保釋我的吧,對不對?雖然這次還是梅林那個輕浮的混賬領(lǐng)頭,但這種事是歸你負責的吧?我不想再和那個可恨的女人一起蹲在這么近的地方了,快帶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