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四”
“狗四!”
“狗四??!”呼者開始慍怒,更尖利的聲音撕開廚房的喧囂,門廊外蹲著的男人驚跳起來,“哎,來了,來了!”因被突然打斷的睡意而感到惱怒扭曲的臉,隨即又迅速地恢復了常態(tài)的松垮。
他是個敦厚的中年漢子,國字臉上的顴骨突起,肌膚暗沉,一副病殃殃的模樣,破舊的衣服縫滿補丁,卻還不是很臟。
昨晚趕工到很晚,一早又被催著開工,疲乏似乎快把人擊垮。
但要活著總得吃飯,用力抹去眼皮上的困倦,他疾步穿過一陣煙霧。
是的,有些人吃不飽,有些則過剩,世界總是不平的,就像路。
“咳咳,在干啥?咳!這么磨蹭,還想不想吃晚飯?!奔Я家魂嚳人?,“狗四,眼里要有活!”后者哈腰點頭,“喏,快去倒了?!彼钢豢鹄?。
“哎,是,是!”
“回頭再去挑兩桶水,”她是廚房主管,大家都清楚她是某顯貴的親戚。
顯然這幾年下來油水夠足的,原本曼妙身材和俏麗臉蛋已被日漸增加的體重所掩藏,她身體不安地扭動,汗珠從額頭不斷滲出,這里確實讓她很煩躁,手里的扇子搖得更急。
蒸汽和油煙在不斷升騰,彌漫,幾十個廚子和更多的幫廚正在忙碌著后幾天的國宴。
姬良跳下凳,又開始呼喝,‘心都操碎了!’她只能把不滿壓在心底。平時一般都不用踏足這里,又臟又臭,留吳白打理就夠了。
只是今天,那位可是來自大國的貴客,聽說宴席規(guī)格非常之高,‘絕不能出一點差池,否則,哼哼!’耳邊還回蕩著某個大人嚴厲的聲音。
宰殺好的六畜、六獸、六禽,分門別類的堆疊在那里,那一架架被拔光皮毛的軀體白亮瘆人,各種蔬果排放整齊。
各步驟都是已經有條理地迅速展開,每人都在各種食材里穿梭勞作,燒水、清洗、分類、配菜、腌制,恨不得長出四條手臂。
‘畢竟幾十年都這樣過來的,按部就班就好,’姬良巡視一圈下來,舒了口氣,打結的腸子總算能緩緩。她揉了揉肚腩,覺得哪里不對,急忙來回張望,還好!沒人注意到自己這一舉動,好尷尬,‘整天和這幫粗人混跡一起,唉,連淑女形象都棄之不顧了?!?br/> 不過衣袖里碎銀的份量讓人寬慰,是副管事吳白孝敬的,‘此人雖說是她的上司安排進來,但這小子還算識趣,能力上差強人意,只是有些無法掌控?!?br/> ‘今天采購的食材應該又能發(fā)一筆,要去跟那個武四算算賬,’武四是供應商,閉眼算下賬,頗覺滿意。
‘不行!自己不能出錯,她又開始一輪逡巡。
“喂,呂猛,一起過去搭個手?!币姽匪耐现艹粤?,她又吩咐另一個人上去幫忙。
呂猛啐了口,搖晃著過來,早上的酒意還未完全消退,他腳步帶著踉蹌,伸手一起拽起垃圾筐就往外走,
“昨天再三叫你們別給我喝馬尿,精神點,看你喝成啥樣!”姬良見狀就來氣,真想踹上去。
呂猛暼她一眼,嘴里嘟嘟囔囔,姬良也不敢過分嚴厲,聽說他是吳白的遠親。
“麻利一點!把姬大人話當耳邊風嗎?你們兩個混蛋!”吳白在一邊幫著訓斥。“大人,還有什么做得不到位,小的一定馬上糾正!”
“哦,一路過來,還算如意。只是,國宴不得有任何馬虎,一旦有什么差池,恐怕你我日子都不會好過,搞不好誰的人頭就會掛那柱子上去?!彼蚪纪庑行虉瞿菐赘吒叩牧⒅?,覺得有些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