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三刻,冷姑娘正在梳洗,尚且沒來得及易容。
忽然靜悄悄沖進來一伙人,尋常百姓的衣物,那露出的一截腿上卻裹著行纏。
兵卒。
領頭的見了她,好似是認得的模樣:“蘇姑娘,不想讓周遭百姓陪葬的話,就乖乖閉嘴。”
她一怔,他們便要上來將她綁了。
“慢著。你們敢過來,我現在就死在你們面前?!?br/> 她陡然拔下了發(fā)上銀簪,抵在脖頸上,又倏地話鋒一轉:“苻熙,還是竇沖?”
幾人面面相覷,沒有言語,可眼底的狹促卻是無法掩飾的。
她看著他們,嘴角隱隱浮起了一抹笑意。
竇沖。
她微微一笑,銀簪又緊了幾分:“這樣吧,女子重容貌,你們給我半刻鐘梳妝一下。否則,我若死了,你們也交不了差不是?!?br/> 那領頭的看了她許久,她倒沒有半分懼意,果真像是視死如歸的模樣,一時間竟也沒有辦法,半晌,他擺了擺手:“別耍花招?!?br/> 她不衿不盈道:“你們看著我,我能耍什么花招呢。”
那領頭的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見她不慌不忙地焚上了香,又走到妝臺前,將匣中的珠釵一股腦倒了出來,饒有興致地往頭上筆劃著,好似是思春少女要去見情郎一般。領頭的翻了個白眼,也就沒有看得那樣仔細了。
約莫半刻鐘,她起身拍了拍手:“走吧?!?br/> 好一個反客為主。
領頭的氣笑了,命人將她架走了,她倒乖,一聲不吭、半分掙扎也無。
溫姑娘向來睡得晚些,這伙人像是摸清楚了她們的作息,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她竟半分沒有察覺,照例沿著連廊走到院中修剪花草,冷姑娘房中一股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
她曾經說過,這香一點,便是有難。
溫姑娘眉心一跳,進屋瞧了一瞧,妝臺上珠釵散亂,那原先放珠釵的匣中除了一錠銀錢,空空如也。她沒有絲毫遲疑,立刻飛奔出門,駕馬出了城門,一路向南去了。
平陽南下,便是蒲阪。
苻熙鎮(zhèn)守蒲阪,竇沖領兵支援,正駐扎在蒲阪城外。
黃昏,夕陽斜嗮,蒲阪城外十里,軍營之中。
慕容沖正在伏案思忖如何應敵,忽而有將士匆匆而來:“稟報將軍,營外有一女子求見?!?br/> 他心中一凜,又聽這將士道:“這姑娘說,錦行有難。”
他緩緩放下了手中案卷:“帶她過來?!?br/> 這姑娘風風火火便進來了,正是那易了容的溫姑娘。慕容沖看了她一眼:“冷宴,細說。”
她一愣,細細思忖了半晌,將情狀事無巨細描述了個清楚。
空匣藏銀。
慕容沖斂眸,暗暗想了一想,召來執(zhí)素,令他去竇沖軍營查驗情況。
執(zhí)素趁著夜色,一個時辰的光景,便回了:“確在?!?br/> 慕容沖垂著眸,看不清神色,只是那握著案卷的手隱隱顫了一顫,緊了三分。半晌,他抬起眼睛:“執(zhí)素,你帶上冷宴。挑一萬精兵,赴華陰,濟北王處?!?br/> 執(zhí)素心領神會,退出了營帳。
副將龐圖站在一旁,有些惶恐不安,他早已圖謀叛降,于軍中拉幫結派、蠱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