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爆嵧撕髢刹?，蹲了一下身子，默默轉(zhuǎn)身便走。
　　“阿瑣！”周培公忽然叫道。
　　阿瑣猛地停住腳步，疑惑地看著周培公沒有言語。周培公趨前幾步，低聲道：“你哥哥的事尤家人知道嗎？”
　　“誰也不知道，是在野地里被剪了辮子?！?br/>　　“這就好辦了?！敝芘喙Φ溃澳憬兴估锬冒鸭舻?，到戲院里剪他十多根辮子，再猛地喊叫自己的辮子也被剪了，這件事不就一筆勾銷了？”
　　阿瑣烏溜溜的一雙大眼睛轉(zhuǎn)著，想了半日才醒悟過來，捂著嘴“嗤”地一笑，用手指了一下周培公，只了一句“你呀——”便紅著臉快步走了。
　　康熙從牛街清真寺返回大內(nèi)，已是午夜時分。這一夜又是舌戰(zhàn)，又是親臨指揮打斗，處置得十分妥帖，雖累得筋疲力盡，卻是異常興奮，沒有半點睡意，光想找個人話兒，便吩咐張萬強道：“備轎，朕今夜要幸儲秀宮，傳貴妃鈕祜祿氏也去?！睆埲f強忙答應(yīng)了一聲，便出去張羅。
　　皇后赫舍里氏還沒有睡，自個兒坐在燈下玩著紙牌，卜問子息，聽皇帝半夜駕到，忙盛妝迎接。
　　康熙滿面春風(fēng)地笑道：“朕今夜得了彩頭，不尋個人話兒急得慌！”著便拉著皇后的手，上階進殿。貴妃鈕祜祿氏不一會兒也來了，見皇帝和皇后話，便跪在一邊?？滴跻娝殿^行禮，只略一點頭，笑道：“進來吧?！?br/>　　“萬歲，”赫舍里氏忙命人將給自己熬的參湯進給康熙，道，“今夜得了什么好處？給臣妾們聽聽，也跟著歡喜歡喜?！?br/>　　“嗯！”康熙袖子一挽，端起參湯呷了一口，便將方才牛街寺的那場鬧劇繪形繪色地了一遍，把鈕祜祿氏聽得一會兒花容失色，一會兒又捂著嘴直笑。
　　皇后聽了卻半響沒有方語，靜靜地聽康熙完，沉吟了一會兒才笑道：“萬歲爺，當(dāng)年伍先生給您講課，臣妾也曾悄悄兒聽過幾回，什么‘知命者愛身，不立乎巖墻之下’。戶人家都講究這個，何況皇上乃是萬乘之君？今后還是少履險地才好，此類事派個將軍也就成了。這是其一?！?br/>　　“哦？還有第二？”
　　皇后左右看看，幾個宮女太監(jiān)還侍在殿口，便揮揮袖子道：“你們都退下，只留墨菊一人侍候?！?br/>　　墨菊是皇后從娘家?guī)淼募疑觾号?，最是靠得住的，聽了皇后吩咐，蹲身答?yīng)一聲“是”，便出去督著眾人咽避了，自個兒站在殿外守候。
　　“你也忒心了?！笨滴跻娙送讼?，笑道，“你這里還會有外人？”
　　“其二的便是這個?！被屎笃鹕碛H自沏了一盞普洱茶，雙手奉給康熙，坐下道，“萬歲方才的很細，臣妾一字一句都聽了。只是那隆楊的賊子后來既然知道皇上親臨牛街寺，照常理該是拔腿就走的，為什么還一味要放火？這也忒膽大了！”鈕祜祿氏也是一怔，她根本沒有往這上頭想。
　　“舉火為號！”康熙驚得騰地立起身來?；貋淼囊宦飞希苍X得這事有些蹊蹺，此時經(jīng)皇后一提，立時“轟”地襲上心頭：“舉火為號”，這是在乾清宮議定的，賊人們?yōu)楹螘赖萌绱酥?！康熙想著、將茶盞“咣”地墩在桌子上，目光炯炯盯著殿外，咬著牙道：“你得很對——宮中確有奸細——原——來——如——此！”
　　赫舍里氏見康熙又驚又怒，龍顏大變，忙起身笑道：“萬歲何必動這么大火？好在賊人奸計并沒得逞，倒叫咱們知覺了。這件事容臣妾和貴妃慢慢查訪。”
　　“來！”康熙突然叫道，“傳旨，叫養(yǎng)心殿張萬強和毛子來！”
　　墨菊在門外答應(yīng)一聲便派人去了?；屎笮︵恋溃骸叭f歲今兒還不累？已過半夜了，還要在這兒問案子？各處宮門都已下鎖，這一驚動，又要記檔了?！?br/>　　“記檔就記檔?！笨滴趵潇o了一點兒，吁了一口氣，把來茶盞遞給鈕祜祿氏，“換杯熱的來——這種事處置得愈早愈好。宮門下鎖，各處知道的人少，反而更好——傳話，誰敢亂，就送內(nèi)務(wù)府關(guān)起來餓死！”
　　皇后點頭笑道：“皇上圣明，只是夜深了，不要累壞了！”
　　康熙嘆道：“朕這個皇帝是不好當(dāng)?shù)?，照漢人法，你我都是夷人。心里不服的人很多，不能不格外用心。要知道，前明皇帝一分力能辦的事，朕要拿出五分十分的力才辦得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