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城,寧遠侯府那處隱秘院落中。
依舊是那張石桌,只不過此次石桌之上多了塊木板,院中的落座之人也從之前的李曉和顧敬兩人變成了四人。
“三條,今日是太子殿下和林世昌抵京的日子,殿下不去迎一迎?”
只見李群將一張馬吊牌拍在了拍桌之上,臉上依舊古井不波,仿佛打麻將也是公事公辦的一件事,但嘴上卻是隨口地對李曉問道。
李曉微微一笑,從面前拾起一張骨牌,隨手打出一張,語氣不疾不徐:
“五條,我去迎他們作甚,給大家都找不自在,老爺子難做,我爹也難做,還是算了。”
顧敬見此直接一張大手抓出,低聲沉喝一聲:“碰!”
“殿下這次可是害慘我了,陛下為了強逼我給您背鍋,又是下了我的差事,還將我寧遠侯府削了一等爵位。”
言之于此,顧敬傷心地嘆了口氣,隨手打出一張骨牌悲聲道:
“想我原本都是超品武侯了,總想著能在祖宗功業(yè)上再進一步,爭個國公回來,沒想到反而削成了個一品上將軍?!?br/>
“糊了!”賀睿之呵呵一笑,一張老臉笑得像個彌勒佛似得,伸手抓過顧敬的骨牌笑道:
“寧遠侯就不要泄氣了,您都把令千金安排地如此妥帖了,他日陛下如果一旦解開勛戚的限制,寧遠侯府豈不是得一飛沖天。”
賀睿之是代表浙江士紳的掮客和代言人,換句話說代表的是浙江籍文官們。
他們天然就對外戚充滿了戒備之心,更別提賀睿之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想把封嫣塞給李曉。
顧敬聞言也不想理賀睿之這個不入流之人,當即罵罵咧咧地丟了顆銀子給賀睿之,一手推到了面前的骨牌,重新洗了起來。
賀睿之見此也不著惱,收起銀子也一道洗起了牌來,邊洗還邊笑著說:
“殿下是有大智慧之人,如今外頭錦衣衛(wèi)正在到處抓錢黨,東林黨在京城起碼三成勢力都被殿下掀翻了?!?br/>
“堵在東宮門口的讀書人數不勝數,還是寧遠侯這里清靜,沒人敢造次?!?br/>
顧敬聞言抽了抽嘴角,沒想到這老和尚居然如此陰險記仇,居然當著自己的面挑撥寧遠侯府遠比東宮天家更有威懾力。
李曉卻是不管這么多,手中碼好骨牌,冷聲道:
“如今東林黨被抓進去的人已經被打成了錢黨,即使被林世昌撈出來了也不能再用,我擔心的是元槐和兵科的那位都要被派到江南去...”
賀睿之見此情形哪能不知道李曉是何用意,當即從懷中掏出了一件信物遞給李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僅是疑他的忠心,也不該疑他的能力?!?br/>
“殿下可將此物交給元槐,只要持此物前往任何浙商的大型商鋪,浙江士紳在江南的一切資源都可隨意調配!”
李曉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信物,伸手摸牌碼牌一氣呵成,又看向顧敬問道:
“寧遠侯在京營軍中舊將下屬頗多,而且如今散在北直隸的那些京營將士也大多是勛戚之后,若是本殿下可以將他們收歸己用...”
顧敬聞言眼珠子滴溜一轉,抓過一張骨牌丟在桌面上嘆道:
“唉,殿下,咱們勛戚都是從太祖皇帝時留下的開國功臣后代,看似是一體的,但是其實內部誰也不服誰?!?br/>
“若只是小侯修書一封或者拿著信物,怕是那些驕兵悍將不買這個賬啊!”
顧敬話音剛落,石桌另外兩面的李群和賀睿之都是驚訝地望向了他。
沒想到寧遠侯都到這步田地了,還想著瞻前顧后待價而沽,現在他們這些人投靠李曉已經不光是自己的利益需求了,而是宣治帝或明或暗的示意了。
有時候,放縱也是一種暗示!
如今朝堂之上東林黨一家獨大,宣治帝急需一股政治勢力吸引東林黨的敵意,并且制衡東林黨!
顧敬見到兩人神情自然知道兩人所想,當即笑著摸了摸下巴,訕笑道:
“殿下不要誤會,小侯的意思是,既然書信不可靠,不如讓府中的英紅男扮女裝跟在殿下身邊。”
“屆時那些勛戚看見了英紅,自然也都知道了我寧遠侯府的選擇!若是殿下可以接納英紅,也算是向他們表達了您對勛戚的態(tài)度不是?!?br/>
賀睿之聞言饒是涵養(yǎng)功夫再好,也不由氣笑地罵道:
“寧遠侯好算計啊,一個女兒,外加些親友故交的人脈,便想換幾世富貴,嘖,好買賣!”
李曉聞言也是一笑,看來這個顧敬的確是算計到骨頭里了,也正是因為這種錙銖必較的格局,導致寧遠侯府注定得依靠自己,而不會坐大。
李曉當然也聽出了賀睿之的話外之音,有時候正是這些不起眼的親友故交的人脈,才能在關鍵時刻發(fā)揮重要作用!
“好,我本就答應過顧小姐要多帶她玩,若是我有機會出城,自然會派人來接顧小姐?!?br/>
顧敬聞言當然是皆無不可,樂呵呵地又抓起了一張牌打出,就連自己小相公了也不知道。
“大宗令,如今京中其余諸事全都安排妥貼了,宗人府那邊還要靠您多擔待了。”
李曉伸手將一張李群需要的骨牌打在桌面之上。
李群古井不波的神色微微一動,隨后嘆了口氣,接過骨牌,推到了自己的骨牌:
“殿下放心,您想要的結果,明天就能出來?!?br/>
“至于太子那邊,若是東林黨鬧得兇了,老夫也會讓宗室頂住壓力,其實只要陛下心意不變,這天下沒人能動您!”
聽聞李群這話,李曉長長嘆出一口氣,將一枚銀子丟給李群:
“唉,如今我何去何從就看我爹的意思了,老爺子能幫我保全你們,甚至還把你們外放,其實已經是最理智最有利的結果了,再多,便是他也不好做!”
“無論是閉府讀書幾年,還是送回封地看管,我都有準備,就是萬萬不能被削了宗籍,這次可不同于先帝那次!”
在場三人聞言也是嚴肅地點了點頭,如果李曉此時被剝奪了宗籍,那可真的就被動了,畢竟李慈可不止一個兒子!
念及于此,李曉轉過頭看向賀睿之,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