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
　　
　　紫冰仍要辯白，卻被燕王止住了：“紫冰，你說這一仗本王該怎么打？”
　　
　　紫冰賠著小心道：“紫冰不明白王爺?shù)囊馑??！?br/>　　
　　“你說是打贏他們就議和，還是一鼓作氣滅了他們？”
　　
　　這是紫冰沒有想到的：“這是朝廷的事。我，不知道?！?br/>　　
　　“本王告訴你，皇上就算親征，就算打贏這一仗，也是為了議和。既然要議和，還用打什么仗？若要打仗，又為什么要議和？”
　　
　　紫冰一時語塞。
　　
　　燕王追問道：“紫冰，你跟我說說這是什么道理？”
　　
　　紫冰思忖了片刻道：“我記得《國語》吳越爭霸一節(jié)，伍子胥說陸人居陸，水人居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燕王自然知道紫冰是明白的，可拿不準她是什么意思，反問道：“你說呢？”
　　
　　“我以為意思是說：有的地方該收服，有的則不用。”
　　
　　“我怎么記得文中說吳國與上黨大國不通。照這么說當年太祖打下江南大可不必？”
　　
　　紫冰沒想到燕王拿太祖來噎她，忙道：“太祖何其明智！此一時，彼一時。今有大運河貫通南北，居民與中原均是一樣的教化，那江南吳越之地就是大宋的糧倉，豈有不收服之理？但北遼不同，正如當年上黨之國之于吳越。我們農耕，他們牧羊，生活、習性均不相同?？v是把他們收服，是我們去牧他們的羊，還是讓他們來學種我們的地呢？”
　　
　　“就算不收服他們，我們打得他無力回天，又何來議和？”
　　
　　“王爺，古人說‘殺人亦有限，列國自有疆。茍能制侵凌，豈在多殺傷？’王爺是血性男兒，自然想的是征戰(zhàn)沙場，建功立業(yè)。可紫冰是女子，在女子的心里都擔心自己的親人會戰(zhàn)死沙場。連年爭戰(zhàn)，哪一家沒有親人死去，哪國的百姓不是百姓？其實在我心里，并不在意家人能有多大的榮光，只想著你們都好好的，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不好嗎？”
　　
　　紫冰說的動情，燕王似有所動。紫冰由衷道：“王爺，您是帶兵打仗的人，知道時間對于戰(zhàn)事有多緊要。少耽誤一天，也許就少些百姓受苦?！?br/>　　
　　燕王沉默了一時道：“你回去告訴德芳，我應了。不是為了皇上，只為太祖打下的江山。”
　　
　　紫冰聽此言，心中有些驚悸，面上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恭敬地答道：“是。”
　　
　　臨出門，紫冰回頭問：“從古至今，不知在王爺心里誰能稱得上戰(zhàn)神？”
　　
　　“自然是白起?！?br/>　　
　　紫冰背身咬了咬嘴唇，站立了片刻，默然回去了。
　　
　　八王不在家，紫云見紫冰郁郁，開導道：“我知道這件事難為你了。他要不是沒辦法也不會出此下策。”
　　
　　紫云見紫冰不說話，又道：“其實，王爺還是很護著你的。上次燕王妃親自來說，都讓他給一口回絕了。王爺說，就算沒有云龍，也不會讓你去受委屈?！?br/>　　
　　紫冰見紫云一味的說好話，也明白了八王待她之心，撫著紫云的手背微微苦笑：“我不是因為這個?！?br/>　　
　　“是在燕王那受氣了？”
　　
　　“也不是。我只是感覺怪怪的，也說不出來……燕王答應后，我就是覺得心里慌慌的。”
　　
　　紫云如釋重負，笑道：“想來是你太勞心了。燕王當年也是沙場宿將，還有寇伯伯他們一路同行相互照應著，不會有事的。你歇會兒就好了。”
　　
　　紫冰點點頭，問道：“麟兒呢？”
　　
　　“睡了。等他醒了，抱來跟你玩。”
　　
　　說起常家話題，紫冰也快活起來。姐妹倆又在清逸齋廊外曬著太陽喝了一回茶，管家齊平來說：“那個佟于藍又來了。”
　　
　　紫云笑說：“都是我給你攬的事。不知道又怎么了？”
　　
　　齊平答道：“他是穿著官服來的?！?br/>　　
　　紫冰笑道：“那看來是致謝的?！?br/>　　
　　說話間佟于藍到來，許是身量未足，也許是走的過于著急，寬大的官服套在身上像面旗幟前后招展，更顯出他的消瘦稚嫩。紫冰見他頭上有汗，讓了一杯茶給他。
　　
　　佟于藍只匆匆行了禮就道：“姑娘，我不是來喝茶的?！彼^于直接的話語惹得紫云姐妹相視一笑。
　　
　　“王妃，姑娘，你們別笑。我有要緊的事?！辟∮谒{忙指著自己的官服說，“我有了職位……”
　　
　　紫冰仍以為他是來感謝的，故意趣道：“佟大人公然穿著官服來南清宮，不怕別人說你走終南捷徑？”
　　
　　“不是的?！辟∮谒{忙雙手連連搖動，“不是的，姑娘。是公事！”
　　
　　姐妹倆止住笑，忙讓他坐下說。
　　
　　原來進士及第之后，佟于藍被分派到戶部。此次主要負責計算大軍所需錢糧衣物的數(shù)量。
　　
　　紫云笑道：“剛上任就給委派這樣的差事，可見上司重用你?！?br/>　　
　　佟于藍從懷里掏出一封奏折雙手遞上：“我就是要上書請求調換上司的，還請王妃和姑娘幫我遞送給宰相大人?！?br/>　　
　　紫冰沒有接奏折，笑道：“這可是奇了。哪有下屬要調換上司的道理？”
　　
　　佟于藍見兩人都沒有接受的意思，就站起來握著奏章拜道：“王妃、姑娘，我要求調換的上官就是佟金山?！?br/>　　
　　紫冰姐妹雖然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的。紫云道：“當日他讓你受了委屈……可今日你既然已經是朝廷官員，就不能公私不分，意氣用事了?！?br/>　　
　　“若說我不怨他，不可能。不過今日我確實出于公心。發(fā)放軍需，雖說可以按照計算的數(shù)量即可?？绍婈犘熊娤臅S時機事宜的不同而變化，也會因為雨天有不同程度的損耗。這時就需要一顆仁心，酌情增補調配。如果只按照事先算好的數(shù)字刻板為之，只怕不僅會寒了將士們的心，也會耽誤戰(zhàn)事。佟金山他為了官位，對我尚且如此，對素不相識的將士們難保有體諒之心?！?br/>　　
　　紫冰難得見他這般慷慨陳詞，頗有幾分贊賞，問道：“那你直接上書就好了，何必讓我們傳遞？”
　　
　　“姑娘，戰(zhàn)事不等人。一級一級上奏，就算上官不扣下我的奏折。遞到寇大人那里，也得幾天。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們本已失了先機，糧草上還出……”佟于藍下意識地咽下了后邊的話，拱手道，“還望王妃和姑娘幫我?！?br/>　　
　　紫冰接過奏折：“行。我今晚之前保準遞到寇大人手里，只是怎么處理我就愛莫能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