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采買啊，準備一下。來——”
　　吃過午飯，懲教官就在監(jiān)室外一間一間地通知。
　　“哦，采買咯！”柴雞很興奮，沖到門口，接過從縫隙中遞進來的采買單。
　　她挨個給姐姐們發(fā)了一張，最后一張落在成宥真手里。
　　裴女士拿起那張紙，跪坐在悠美姐身旁，“來吧，老妹妹?！?br/>　　宥真在她們身后盯著看，兩人的背影像在研究作業(yè)一樣。
　　“成宥真，”花姐叫她，“你沒買過東西嗎？看守所也沒有？”
　　“沒啊，我也是聽你們說才知道有采買這個事兒。在看守所我待的時間不長，畢竟我只用了27天就判下來了?！?br/>　　“27天？判殺人罪？”
　　“啊，我不是說我自己認罪的么。”
　　“那27天也太快了。你這個加急的速度趕上柴雞的賣淫罪了。”
　　姐妹們哄笑起來。
　　柴雞并不抬頭，她掰著手指算著要采買東西的數(shù)量。
　　“你啊，就按著單子上，想要的填就行了，把數(shù)量啊，寫在空格里?！迸崤哭D(zhuǎn)頭說。
　　“可我——”
　　“你怎么了？”
　　宥真眼睛掃了一下單子，每件物品后面都標了價格?！拔?，我沒錢，怎么買？”
　　“嗯？能發(fā)你單子就是有錢啊，卡里肯定有錢的。”
　　悠美姐這時也回過頭，補了一句說：“這錢啊，都是你家里人來了，存在監(jiān)獄你名下的，都這樣的，不需要，唉——”
　　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略帶歉意地說：“沒事兒，你卡里肯定有錢，要不人家政府不會發(fā)你單子了。要是沒錢你就先用我的卡，反正沒有多少東西，真的。”
　　說完話，她的單子也填好了，遞給了裴女士。
　　裴女士接過單子，湊過來拍拍宥真的肩膀，“一會兒啊，等小雜來了，咱們問問就是了，”說完，她沖宥真笑笑。
　　“你識字吧？咱們先挑，不行的話，你啊，把你想要的撿一撿，我分擔點兒也行?！?br/>　　“你分擔什么啊，”悠美姐說，“你別忘了買……”
　　過了一刻鐘，小雜繞過監(jiān)室門口，被裴女士一下叫住。
　　“來，宥真。”她牽著成宥真的手，“小雜，你幫忙看看成宥真的卡，是家里人來了給她存了錢么？”
　　“我怎么知道，不知道啊。”
　　“那，你能幫忙問問么，別到時候我們給她填了，不能采買空歡喜一場?！?br/>　　小雜翻看手中的單子，“采買名單里有她，卡里有錢，不少呢。
　　放心吧啊，趕緊填，今天買不了，再輪到咱們筒道怕是要倆禮拜以后的事兒了?！?br/>　　“你看，”裴女士拉著宥真的手坐回位子上，“你看我說的吧，肯定可以買，快填吧?！?br/>　　宥真左手食指在紙上筆著，慢慢在選上的商品前畫個勾。她知道這是李知恩上次來看她存的錢，心里感謝極了。她心里想到，李知恩也會幫她安頓好成珉，一定可以。
　　“等出去了，一定要好好謝謝她?！?br/>　　裴女士安頓好這邊，又繞回悠美姐身邊去。
　　“我這兒買了魚了，你那兒也有水果了，對吧，柴雞，”悠美姐回頭呼喚她，“你別忘了買菜干吶，多幾樣?！?br/>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會忘啊?！辈耠u不耐煩地說，她的眼睛離不開生活用品欄。
　　“悠美，我這單子——”
　　“啊，花姐，我就一起畫我單子上了，咱們留張空單子吧，萬一呢是吧?！?br/>　　看著眼前幾位大姐，成宥真想著：我是不是也應(yīng)該買點兒什么東西，這里是大家一起分攤食物么？還是給花姐的進貢呢？
　　她在看守所看到那房長采買的時候，像是給懲教官專門留了些東西。無論怎樣，買個禮物終歸不會錯的。
　　成宥真在單子上選了4瓶洗發(fā)水，又捉摸了下，給自己也添了一瓶。
　　“剛進來那天，裴女士就給了我一塊新香皂。還禮個洗發(fā)水應(yīng)該可以吧?！毕肓艘粫?，她又給自己畫上了一雙新拖鞋。
　　小雜開了幾個牢門，筒道里充斥著女囚嘰嘰喳喳的吵鬧聲音。
　　“行了！都填好了我走了啊?！庇泼澜阏酒鹕?，斂著各人手里的采買單子。
　　牢門打開的剎那，她就鉆了出去，隨著人群吆喝著離開了。
　　過了一會兒，筒道就安靜了，大家在等著下午出工。
　　警鈴響起、喇叭里傳出懲教官通知“今天不用出工”的消息。
　　當班懲教官溜達過來，在筒道理挨個通知。“下午整理內(nèi)務(wù)，過兩天可能有部長要來視察?！?br/>　　裴女士站了起來，簡單分了一下工作：宥真負責一些擦洗、柴雞把換洗囚服和被單整好、洗凈，而她自己就攬下剩下所有活計。
　　宥真在廁所挑了一塊用得久的抹布用力涮了涮，先在欄桿上擦了又擦、之后又去擦門框。下監(jiān)后的幾個月她都在做類似的事情，不過這里比在看守所輕松多了。
　　裴女士手腳不停，手里拿塊抹布一會兒擦這兒、一會兒擦那兒。
　　三人忙活著。
　　宥真在廁所清抹布的時候，瞥到花姐難得安靜坐在墻角。她的眼里沒有光芒，尤其坐在陽光里，像疲倦的老貓，整個人病懨懨的。
　　悠美姐回來了，拎著三個滿滿的大塑料口袋，像舊正時阿姨媽媽的大采購一樣。她一進門，柴雞就跟了過來。
　　悠美姐不緊不慢地從塑料袋里掏出東西分揀著，全然不用看單子，麻利地、一會兒就分好了。
　　“你的?！?br/>　　柴雞歡天喜地接過塑料袋，撒嬌一樣嘻嘻笑著。
　　“宥真，這是你的?！?br/>　　成宥真湊過去，接住袋子。她好久沒有和自由世界的文明真實接觸了，拿到袋子的一刻真高興了起來。
　　見裴女士和悠美姐把剩下的東西分了分：水果、雜菜和魚干分別放到空袋子里系好。
　　“我把下禮拜要用的放在格子里了哈！”裴女士翻出一個酸奶盒做的籃子，把剛分來的東西小心翼翼排列進去。
　　花姐難得道謝：“謝了。”
　　成宥真見大家都安頓好了，手里拿著預(yù)備送出去的洗發(fā)水，整個人窘得不行。她窺視著整個監(jiān)室，見裴女士和悠美姐還在分東西，便鼓了勇氣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