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針才能回家。”沈堪輿這回不鬧了，乖乖地窩在顧言笙臂彎里，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顧言笙松了口氣，抬頭看到護(hù)士已經(jīng)把針打好了，卻還是站在原地看著沈堪輿，就疑惑道：“怎么了？”“你媳婦兒好可愛啊，”護(hù)士忍不住露出了姨母笑，“他多大年紀(jì)？”“……25了。”“25了還這么可愛，比5歲的小孩子可愛多了，”護(hù)士感嘆道，“我男朋友才剛大學(xué)畢業(yè)，整天面癱臉，一點都不可愛，想扔了他?！薄班拧鳖櫻泽喜恢雷约涸撜f什么，只能把沈堪輿的腦袋往自己懷里攏了攏?！蚩拜浕杷臅r候因為做噩夢折騰了一次，醒來之后卻安靜得很，顧言笙扶他坐起來他就坐起來，讓他喝水他就喝水，喂他喝粥他就喝粥，顧言笙要抱他，他就乖乖地待在他懷里，兩人對上視線，他會彎起眼睛笑。大多數(shù)時候，他都是護(hù)著隆起的小腹，不發(fā)一言，只有顧言笙跟他說話的時候，他會回應(yīng)，但是都很簡短，而且說得很慢，就像是怕說錯話一樣，每說一個字都會想很久，說完了就小心地觀察著顧言笙的臉色，確認(rèn)他沒有生氣也沒有不高興，他那種緊繃僵硬的狀態(tài)才會緩解一些。他從前那么愛說話，一說起來就滔滔不絕，關(guān)于顧言笙的事情里里外外前前后后說個遍，現(xiàn)在讓他說一句完整的話都費勁。傍晚的時候，顧言笙出去給他買粥，回來了看到病chuáng上空dàngdàng的，原本他放在chuáng頭柜上的背包不見了，他給他買的外套卻還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chuáng頭，上面放著一張紙條，寫了短短的一句話：【阿笙我先回家啦，有事要我做的話，打電話叫我就好?！款櫻泽显净艁y的心神看到紙條后安定下來了些許，他知道沈堪輿說的回家絕對不是回有他和顧雨甜的那個家，是他之前一直掛在嘴邊的出租屋。他總是分得很清楚，平時從來不說“回家”，只會說“回去”、“回阿笙家”、“回阿笙那里”。他之前就怕沈堪輿亂跑，悄悄地在他手機(jī)里裝了個定位軟件，他用軟件很快就定位到了沈堪輿現(xiàn)在的位置——是距離醫(yī)院不遠(yuǎn)的一個小區(qū)，很久沒有修繕過，古老而破舊。顧言笙緊盯著屏幕上的小紅點，一路追著到了沈堪輿所在的樓棟下面，他剛進(jìn)樓梯口，一股cháo濕的霉味就撲面而來，讓人呼吸都不是很舒服。二樓的房門沒有關(guān)緊，顧言笙屏息將門推開一些，這間狹小的屋子就一覽無余。整個屋子都yīn暗cháo濕得厲害，唯有chuáng邊一扇小窗，此刻能有些許夕陽的余暉灑落下來?！蚩拜浽谀瞧鄷熇矧榭s著。這對他來說是最溫暖最安全的地方，他待在這里不會給人添麻煩，也不會有人趕他走。如果阿笙需要他回去做事情，他也可以很快回去。這扇窗戶對著的剛好也是阿笙家的方向，想阿笙和甜甜的時候，在這里看就可以了。阿笙家，是他最向往的地方，那里有他最愛的人，他每天早上起來能看到他們，就覺得特別快樂特別滿足?？墒悄抢锸菦]有他的位置的。他在那里，只會惹人厭煩。這些他都知道。還好他也有家，是很溫暖的家。等到以后小葫蘆出生了，他也可以回家，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到生命里最后一天。這樣想著，他心里踏實得很，抱著膝蓋倚著墻壁，沒一會兒就睡著了。——顧言笙從來沒有見過沈堪輿睡得這么安穩(wěn)。他給他裹上毯子，又伸手試了他額頭的溫度，他都沒有醒，就那樣平穩(wěn)地呼吸著，酣然睡著。顧言笙開始打量這間屋子——大小和裝潢都跟沈堪輿在家里的臥室很像，速食粥、蘿卜gān還有行李箱都在，幾乎所有的家具都跟chuáng離得很近，只不過多了一間小廚房。chuáng尾放了一張桌子，桌子上面有一本臺歷，看起來像是買什么東西的贈品，臺歷還停留在去年十月，十月十三日被他用筆圈了出來，寫了“爸爸手術(shù)”四個字。臺歷下面壓了幾張傳單，上面是各種各樣的兼職、打工廣告，他也用筆圈出來了一些，基本上都是工資高時間短的體力活。chuáng邊有個紙箱，里面裝著好幾袋營養(yǎng)液和注she器，旁邊是一只廢紙簍，里面都是一些沾染著gān涸血跡的廢紙團(tuán)。所以他上次離開家，跟顧言笙說的“回家”應(yīng)該也是回這里，手術(shù)前后的很多日子，他都是在這里過的。他記得沈堪輿前些日子念叨得最多的就是“我現(xiàn)在沒有錢了，我以后會去賺錢的”。他的父母想要他的器官，卻連住院費都不肯給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