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疼呢，那么長的刀口，沒有止痛藥，chuáng單都被他扯得變形抽絲，應(yīng)該疼得躺不住也睡不著吧。那時候他就是想喝點水，或者想吃一兩口清粥，都沒有人能幫一下他。這樣的畫面，顧言笙想一想，就是揪心扯肺的疼?！猚huáng的對面有一面墻，上面用大頭針釘著一些照片，有顧言笙學生時代的證件照，顧雨甜的滿月照，顧雨甜第一天走路時顧言笙牽著她蹣跚學步的合照。除此之外，還有沈之航、李清、沈澹兮的合照，卻沒有一張照片里有沈堪輿。每個釘著照片的大頭針上，都掛著一只小小的平安符。顧言笙撫摸著那些平安符，看著上面“闔家幸?！?、“健康快樂”、“一生平安”之類的祝詞，眼睛不自覺地酸脹濕潤起來。他一生都在付出，卻被bī到了連付出都害怕打擾別人的地步。他躲在這個cháo濕破舊的小屋里，還在每日每夜的祈禱著別人都能夠平安快樂。顧言笙對著這面墻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轉(zhuǎn)身走回到chuáng邊，脫了鞋小心翼翼地爬上chuáng，把睡著的沈堪輿攬進自己懷里，把厚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沈堪輿還是沒有醒，仍舊睡得很安穩(wěn)香甜，不是因為有他顧言笙在，而是因為這個地方能給他足夠的安全感。在家里，一米八的大chuáng，柔軟平坦的席夢思，輕薄溫暖的蠶絲被，溫度適宜的冷暖空調(diào)，顧言笙抱著他睡，他一夜里會驚醒很多次，可能是做噩夢，也可能是因為身邊的一點細微動靜。大部分時候顧言笙都能發(fā)現(xiàn)，抱著再哄哄他還是能睡著。但有時候顧言笙太累了沒有醒過來，他就會跑到他的臥室，睡在沒有任何chuáng上用品的硬chuáng板上。——沈堪輿這一覺直接睡到肚子餓了才醒過來。他睡眼惺忪地看著眼前的窗戶和墻，有些不明所以，他記得自己明明是靠著墻趴在窗戶上睡的，現(xiàn)在它們都離他好遠。他還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離窗戶那么遠，又開始奇怪自己身后為什么靠著一個柔軟又溫暖的東西，他揉了揉眼睛，想回頭看一看，卻是一個吻輕輕地落在他額頭。沈堪輿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人，恍惚了好幾秒，才遲鈍地喊出他的名字：“阿笙……”“嗯?！鳖櫻泽蠝睾偷貞?yīng)著。沈堪輿心跳加快，舌頭打結(jié)得厲害：“你怎么……怎么在這里？”顧言笙輕聲道：“你在這里，我就過來了。”沈堪輿呆呆地看著他有些紅腫的眼眶，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你眼睛……怎么了？”顧言笙躲開他的手，轉(zhuǎn)過身去拿一旁的保溫飯盒，倉促地道：“你是不是餓了？我給你帶了粥過來?！彼@一躲沈堪輿就著急了：“阿笙你眼睛不舒服嗎？我?guī)湍憧纯础彼昧Φ叵肴グ杨櫻泽献Щ貋?，但是力氣太小了，又穩(wěn)不住重心，拽不動顧言笙反而自己整個人笨拙地往后倒。顧言笙慌忙將他拉回自己懷里，卻只是抱著他，一言不發(fā)。沈堪輿乖乖地任他抱著，卻還是很擔心他的眼睛，剛想開口再問問，他卻覺得自己肩膀悄然無聲地濕潤了。是很溫熱的液體，接連不斷地落在上面，等他意識到那是什么之后，他覺得自己的肩膀被灼痛了，那種疼痛直接蔓延到心臟，他難受得無法動彈。他的阿笙哭了。他不知道該怎么辦，難過得自己也要掉下眼淚來?！皩Σ黄稹鳖櫻泽蠈⑺У煤芫o，仿佛要融入骨血一般，聲音已經(jīng)難以抑制地哽咽了，他卻還是在努力壓制，怕嚇到懷里的人，雖然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嚇到他了，“我知道……我是一個很難讓你信任的混蛋，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沈堪輿慌忙答應(yīng)他：“可、可以的，阿笙你別哭、別哭……”“不要再亂跑了，”顧言笙顫抖地嘆了口氣，“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會找不到你……”他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放開了沈堪輿，卻發(fā)現(xiàn)沈堪輿比他哭得還慘，整個眼睛都是紅紅的，眼淚掉個不停，抽噎得厲害，手忙腳亂地想給他擦眼淚，又想給自己擦眼淚。“你哭什么，傻瓜?！鳖櫻泽峡扌Σ坏玫貛退?。沈堪輿的眼淚掉得更兇，連聲說著對不起，因為哭得直抽抽說話斷斷續(xù)續(xù)，顧言笙也聽不清他在對不起些什么，就看他像小孩子一樣皺著鼻子頂著一張花貓哭包臉，抬起衣袖擦過來擦過去，話也說不清楚，忽然覺得之前那個護士說的話真的非常對?！岸?5歲了還這么可愛，比5歲的小孩子可愛多了。”他上輩子是積了什么德才能遇到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