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的話，睫毛顫動幾下，抬起來怔怔地看著她：“做這個……疼嗎？”“就像打針，疼還是會疼一下，一般來說還是可以忍的?！薄安皇牵鄙蚩拜洺粤Φ負u了搖頭，“孩子、孩子會疼嗎？”醫(yī)生失笑：“不會扎到孩子，放心吧?！鄙蚩拜浶α似饋恚骸昂谩！薄蚩拜涀鐾暄蛩┐讨螅驼也坏剿卫枞肆?，醫(yī)生說她去等dna檢驗報告了。沈堪輿坐在長椅上等了一會兒，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是顧言笙打來的。“阿笙給你打電話你別神經(jīng)兮兮的，別被他聽出不對勁來?！鄙蚩拜浝卫斡浿卫璧脑?，按下了接聽鍵，灰白的嘴唇吃力地蠕動著，輕輕地喊了一聲阿笙?！班?，你在gān嘛呢？”顧言笙的聲音帶著笑意，溫暖又柔和。沈堪輿也跟著笑了起來，努力地穩(wěn)住自己因為虛弱而微微發(fā)顫的嗓音：“我剛剛吃完早飯，在看電視。”“還吐嗎？”“不吐了?！薄拔顼埾氤允裁?？”“粥。”“又喝粥？”顧言笙笑，“行，我一會給你帶回去?！薄昂??！鄙蚩拜浌皂樀貞??！耙_會了，等會再打給你，嗯？”“好?！鄙蚩拜浀穆曇粼絹碓捷p。他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手指顫抖了幾下，終究是再沒能握住手機。他肚子，好疼。渾身上下都很冷。溫熱黏膩的液體悄無聲息地從他下體流了出來。他張了張嘴，卻覺得自己連呼吸都萬分困難，沒有辦法再向誰呼救。他用盡全力將嘴唇咬破，喚回自己一點點神志，然后拼命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往人多的地方艱難地挪動腳步，身上的力氣卻迅速地流失，黑霧重重地朝他眼前壓過來。“堪輿！沈堪輿？！”——姜默是陪姐姐過來做產(chǎn)檢的?？吹缴蚩拜浀哪且粍x那，他幾乎懷疑自己眼睛花了。他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瘦成這么皮包骨頭的樣子，臉色也不是紙一樣的白，他將他抱起來的時候，懷中輕若無物——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是懷孕了，下身卻染著一片鮮紅。他細瘦灰白的手腕上，系著一個腕帶，上面寫著“羊水穿刺16號”。姜默抱著他一邊喊醫(yī)生，一邊環(huán)顧四周，沒有顧言笙，沒有他認識的任何一個此時應該陪在沈堪輿身邊的人。他姐姐身體健康，孕期養(yǎng)得白白胖胖，只是例行產(chǎn)檢，姐夫有緊急會議，就拜托他全程陪護，每隔幾分鐘就發(fā)一條微信消息過來追問情況，攪得他煩不勝煩。羊水穿刺這種有創(chuàng)檢查，若有差池，說一尸兩命也不夸張，沈堪輿身邊連個人都沒有，他嘴唇都gān裂得流出血來，也沒人給他口水喝，給他點東西吃。姜默看著沈堪輿被急救人員抬走，又看著自己手上、衣服上沾的沈堪輿的血，氣得雙手發(fā)抖，整個胸腔都隱隱作痛。他撿起沈堪輿掉在地上的手機，發(fā)現(xiàn)就在五分鐘之前，顧言笙還和他通過電話。沈堪輿給顧言笙的備注，十多年來一直都沒有變過——是一個小太陽的符號。姜默曾經(jīng)問過他，為什么不備注名字？他說，他不想備注得太生疏了，可是備注得太親近的話，阿笙看到了會不高興的。他按住那顆小小的太陽，撥通了顧言笙的電話。那邊一接聽，他就忍無可忍地破口大罵：“顧言笙我操你媽，老子不管你在搞什么東西，十分鐘內(nèi)給我到省人民醫(yī)院來，別連給你老婆孩子收尸都趕不上?。　闭诟a(chǎn)科的漂亮小姐姐聊天的唐修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罵顧言笙，就好奇地循著聲源去看，然后險些被一個臉色鐵青的男人迎面撞斷了肩膀。那個男人顯然氣得不輕，匆匆跟他說了聲抱歉，唐修還沒來得及說沒關系(其實他更想說cnm)，他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唐修捂著肩膀疼得差點背過氣去：“這他媽是個什么玩意兒……鋼鐵俠嗎……”————————論撿到死魚的第一反應。唐修：顧言笙，你養(yǎng)的魚死球了自己回來撈！姜默：顧言笙，過來給你老婆孩子收尸！顧言笙：………第四十一章?顧言笙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沈堪輿還沒出手術室。姜默站在墻邊一下一下地踢著墻壁，宋黎坐在他旁邊的長椅上，手里攥著個文件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到顧言笙出現(xiàn)，她立刻起身，艱澀地道：“阿笙，媽媽不是故意的，他們都說羊水穿刺不會有什么風險，所以我才……”顧言笙擰緊眉頭看著手術室亮起的紅燈：“羊水穿刺，為什么要做羊水穿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