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茶蓋落地。
屋子短暫的沉寂后,有人隱隱抽氣。
蕭乾緊抿嘴唇,目光不深不淺地看一眼墨九,沒有辯白,蕭二郎卻像撿到寶貝,雙眼放光,手足并用地爬過去抱住老夫人的腿。
“老祖母,嫂嫂都承認了,您要為孫兒做主啊。”
老夫人慈愛地拍拍他的頭,拐杖重重一杵,卻不罵蕭乾,只橫眼瞪墨九,“還不照實說來?”
墨九一臉天真地看她,“你問得好生稀奇,你們常說我是蕭家的人,那蕭六郎也是蕭家的人,不就等于我是他的人?我不僅是他的人,還是老太太你的人,你們蕭家祖宗的人哩!”
“咳!咳……”蕭遠長嗆住。
有人低笑,有人嘆息,都覺得墨姐兒智障。
墨九猶然不覺,又認真指向蕭二郎,“這個二郎好有意思,他昨兒說背我回去,晚上要好生伺候我。我原本也相信了,可你們看,我站半天了,他一不給我拿凳,二不為我端水,哪會伺候人?所以,我看他是個大大的騙子,老太太莫要信他的花言巧語,他才不會在房里好好侍候你呢。”
老夫人老臉一黑,屋中的小輩們趕緊垂下頭。
墨氏腦子不正??赡懿欢伤麄冊鯐欢挾稍捓锏囊馑??這番官司眾人都清楚了,老夫人心里就更清楚。她想打圓場,可蕭六郎卻不依,非要家法處置蕭二郎。
老太太拿蕭乾沒有辦法,只能咬墨九,“墨氏癡癲,她的話哪里信得?”
“哇!”墨九瞪她,“老太太你莫欺人太甚,不是每個瘋子都像我這樣高智商的?!?br/> 眾人:“……”
“老祖母,這事好辦?!笔捛樕喜蝗緣m俗之氣,正襟危坐的模樣如高山遠水,語氣亦一本正經(jīng),“魯成貴!”
外面跪候的魯成貴,戰(zhàn)戰(zhàn)兢兢進來了。
他是蕭二郎的忠仆,可他跪在廳中,卻把蕭二郎如何派他監(jiān)視墨九,如何想趁機把她弄到房里淫褻之事道了出來。
老夫人心知此事是真,但先前還可包庇,如今這般,愣是下不得臺了,“一派胡言!來人,把這個奴才打出去?!?br/> “慢!”蕭乾抬手,道:“祖母可是還要證人證物?”
挖得越深,只會讓蕭二郎越難堪。老夫人又怎會不知這個理?她揉著頭一頓傷心,“好了好了,你們?nèi)舨幌霘馑牢疫@個老太婆,此事就到此為止。外頭有多少嘴碎的丫頭婆子?說出去是我老太婆臉上有光,還是你們臉上有光?”
老夫人很少發(fā)火,這一生氣,連蕭運長都只得跪下請罪,蕭乾卻靜坐不動。
無奈之下,她只得唉聲嘆氣地對兒子道:“反正現(xiàn)下你當家,你兒子威風也大了,要如何處罰二郎,你看著辦。娘老了,管不得那許多?!?br/> 蕭運長給了蕭乾一個詭譎莫測的眼神,嘆口氣道:“母親說的什么話?二郎失了分寸,兒子也有責任。此番先讓二郎去祠堂領(lǐng)罰,兒子定會好生教導(dǎo)他。不過此事,各院回去得堵了下人的嘴,不許在外面胡嚼舌根?!?br/> 說罷他嫌棄地看向墨九,似乎氣不打一處來,“墨氏回去,也好生閉門思過?!?br/> 墨九瞪他一眼,“我何過之有?你也太天真了。”
對未來公爹這個態(tài)度說話,也就是墨九了??烧l讓她是個“瘋子”哩?蕭運長尷尬一僵,不想多生事端,也懶得理她,只揉著太陽穴,吩咐大家散去吃早膳。
墨九原以為今兒會有一番好斗,結(jié)果讓蕭乾解決了,又頓覺無味。
她那個病癆夫君的事兒,她原想趁吃早膳的機會打聽打聽,但涉及蕭大郎,府里人都諱莫如深,誰也所知不多。
唯一知曉的人,只剩蕭六郎了。
于是,她搶了三郎家的小兒子一兜爆米花,等在蕭六郎回乾元小筑的湖邊。
……
此時,蕭六郎還在老夫人正屋與蕭運長說話。
父子兩個向來不對眼,氣氛便有些尷尬。董氏也不是蕭乾的親生母親,對這個外室子雖有不滿,可自家兒子病成那樣,長房唯一的靠山,就剩蕭乾,她也只能靜候在側(cè)。
蕭運長道:“此次回楚州,要住多久?”
蕭乾并不抬眼看他,袖口輕輕拂過桌幾,端起茶盞,不緊不慢地拂著水面的茶葉,“楚州地界連日大雨,洪澇成災(zāi),兒子受官家托付,協(xié)助謝丞相治理水患,要好些日子?!?br/> 蕭運長皺眉,“謝忱也來楚州了?”
蕭乾淡淡看他一眼,“想來他會過府,喝大哥的喜酒。”
謝家與蕭家百十年來的明爭暗斗沒完沒了,近年蕭運長身體不適,雖未老,卻還鄉(xiāng)頤養(yǎng),蕭運序與蕭運成兩兄弟雖然為官,卻并非官場中的料子,掀不起什么風浪,孫子一輩更是隕落,除了一個蕭乾,旁人似是沒指望了。這也是老夫人都不敢過多指責蕭乾的原因。當然,也是墨九逃婚之事可以一帶而過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