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qū)???br/> 阿助先是一愣,未能明白話中意味,但馬上就了解了面前少年的想法。
被馬鬃部的人像狗一樣的趕下山來,原本是指望他能給楊硐主一個‘驚喜’,但看到了兄長已經(jīng)干癟的腦袋,阿助卻生不來氣,波瀾不驚的表情下,不知心中剩下的只是后悔還是害怕。山上的紅苗們起的什么心思他如何能不明白,族中丁壯被丘八們做了功勞,阿寄又?jǐn)嗔讼?,這回子楊保兒卻親自領(lǐng)著土兵過來,不是事情起了變故還能有什么解釋?既然楊保兒想要撇清干系,馬鬃部便偏不讓他如愿。阿助也明白,自家在楊保兒這邊就如一個燙手的山芋,殺了?雖是一了百了,但硐子里的人心還要不要了?那些丘八又會怎么說?帶著硐中百十號男丁,先是把頭目阿寄的腦袋送給了漢官當(dāng)了見面禮,現(xiàn)在再要殺掉一個,不用等到第二天,晚上就得跑掉一半人。況這硐子里的人家平日做些滾刀肉買賣的所在多有,阿寄這一回只是運氣不好,真要根究起來,便沒有一個干凈的,殺到哪里是個頭。……不殺?王忠德可就還在后面盯著,多少賊人與阿寄的往來是阿助在經(jīng)手,雖則楊硐主確系大半都在局外,但難保阿助不會胡亂攀咬?!缑⒃诒场脑挆铐现髡f不來,‘狗急跳墻’卻是常見。
那阿助本也想一跑了之落個干凈,奈何南望山上下只一條道,卻沒讓楊保兒等到,直接就被守在山口樹后的廖四等人給撞了個正著,等楊保兒聽到消息趕來王忠德營中時,帳子早已是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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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四十五年的驚蟄這一日,到了二更天后,山路間只剩下冷風(fēng)吹動著衰草的聲響,正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朔月之夜,而在山風(fēng)間或吹過的幾叢灌木后,正有幾雙眼睛緊緊盯著兩百步外的山口。
“山上還有多少人?”王星平問道,言語不容置疑。
“能戰(zhàn)的總有四五十,都是狠辣角色?!卑⒅由幕卮?,想了想又道:“且彼妻兒俱在一處,當(dāng)是要拼命的?!彪m然聽這少年話中意思,性命暫時無虞,但還能讓他又入虎口?是以說起山上蠻子實力,便著力夸大,其實阿來惹以下,連甲胄都不齊整,如何與官軍見仗,平日只能欺負(fù)商旅而已。只說白馬硐得土兵,十人一隊的土目也有一身皮甲傍身,雖說是朝廷眼中連謀反罪證都算不上的貨色,好歹比山上打著赤膊的蠻子要強(qiáng)上不少。
“四哥,想不到臨到開鑼,還跑來個看戲的?!狈诓輩仓休p聲問著話的王星平把頭轉(zhuǎn)向一邊朝著身側(cè)的王忠德說著。
“喒是直腸子,不及五弟你心思縝密,就不知這一回你要唱的是哪一出戲。”那王忠德從頭到尾都通透,如何不知少年的計劃,眼下只在道旁小聲笑了起來,直笑得隔著一邊的阿助后脊發(fā)涼。
“反正不是七擒孟獲?!?br/> “山上的也配?”
“山上的不配當(dāng)孟獲,小弟難道還能是諸葛亮不成?”
“我看今夜的事情了結(jié)后,五弟也能當(dāng)?shù)么蟀雮€孔明了,記得五弟你還沒有表字吧?”
“四哥休要拿我說笑?!彪m然王忠德大字不識幾個,這在明代也是常見,不過說書戲文中的故事聽下來,不知道諸葛亮和七擒孟獲故事的還是少有,《三國志通俗演義》自洪武朝傳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了多少版本出來。
…………
一處人影自草叢中偷偷摸出,將當(dāng)著道口用朽木與荊棘做成的鹿角移開了幾寸,緊接著,營外的草叢中又是幾處人影摸了上來,魚貫而入。
那第一個進(jìn)去的不忘回頭對剛才移開鹿角之人回了一聲:“六哥好手段。”
那‘六哥’并不答話,只是微一點頭,便跟著也進(jìn)了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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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燒起來時阿來惹正躺在帳子里思考明日的后手,族中兒郎們吃飽了就倒,他可沒這樣的習(xí)慣,要不然也做不到馬鬃部這一支的頭人。將阿助放下山去是他的得意之筆,以他有限的智商覺得此時的楊保兒臉上定然很好看,不管如何處置這個燙手的山芋,這都給了自己和族人一個不錯的機(jī)會,只要白馬硐的人馬動搖起來,他就有充分的把握帶著手下二郎沖破官軍的攔截,只要跑回四川,就意味著又可以安生過上幾年,貴州的官軍要到四川地盤上惹事,那就是個笑話,就算地方上不扯皮,那播州本地的蠻部誰會干看著?
只是他想不到姓楊的下手盡然這樣快,這樣狠,趁著朔月夜襲并不是一個聰明的法子,古代社會與現(xiàn)代絕然不同,并非見識的一時之差,而在環(huán)境之決定。在夜盲癥超過六成的時代率眾夜襲也許真的會落得個兩敗俱傷,涼武公雪夜襲蔡州畢竟只在戲文中聽過,現(xiàn)實中失敗的只會更多,不然史書中的經(jīng)典戰(zhàn)例又何以當(dāng)?shù)靡粋€‘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