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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xué)生拜見肅之先生?!?br/> 既然王命得都要稱呼對方一聲前輩,喊一句先生絕對是沒錯。
“果然是人才一表。”
見王星平面若冠玉,身量不高,卻身姿挺拔,走路間透著讀書人的雍容氣度,眉眼卻又不失鋒銳,當(dāng)下客人便贊了一句。
那老者看上去五十朝上,生得慈眉善目,眉眼之中卻透著一股威嚴(yán)。王星平只瞥見一眼,便將目光移了下來,面對有身份的士人自當(dāng)要有所注意,不能乖張過剩。
藍(lán)綢的大帶,本色的腰裙,頭戴著一頂半舊的東坡巾,雖然穿著只算尋常,但配上這氣度,客人的身份當(dāng)是不一般。
王星平表情自如,微笑著答道:“不敢當(dāng)先生謬贊,不過是汗不敢出而已?!?br/> 《世說新語?言語》中的這一段典故,說的是魏國的鐘毓、鐘會兄弟的故事。
因為在國中名聲大,十三歲時,兩兄弟隨其父鐘繇一起被魏文帝曹丕召見。見了皇帝,鐘毓便不停的流汗,曹丕問:“卿面何以汗?”鐘毓回答說:“戰(zhàn)戰(zhàn)惶惶,汗出如漿?!庇謫栫姇骸扒浜我圆缓??”對曰:“戰(zhàn)戰(zhàn)栗栗,汗不敢出?!?br/> 本是個急中生智的故事,用以說明鐘會的少年老成,也是印證他日后的作為。
明代士人少有不讀史的,《世說新語》這樣的雖是閑書,卻是正經(jīng)收入了宋太宗命人編纂的《太平廣記》,其中多有典故,更是不會不看。
況且隨著話本和說書的流行,這些段子早就跟三國一起在市井中給說了多少回。王星平用這一句來回,卻是極妙,既沒有自貶身份,又把對方給抬了起來,潛移默化之間便把臉面做足,彼此距離也被拉近,連王命德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贊了一聲。
那老者果然入巷,轉(zhuǎn)過臉對著王命德哈哈大笑起來。
“我可不敢當(dāng)魏文帝,不過我看你這侄子多半能比鐘士季強?!?br/> 邊說那老者便又走出來將王星平扶住,道:“先前還聽你族叔說你整日在家讀書,卻不想也是個善謔的,甚好,甚好。”
這時再看這位肅之老爺便覺多了幾分親切,全不見傳統(tǒng)士人那種板起的面孔。
王命德又在一旁道:“肅之前輩是萬歷二十三年進(jìn)士,比起你伯父高中時還要早上三科。”
老者卻謙遜道:“科場無先后,我與存思乃是平輩論交,純是意氣相投?!毖赞o中并無得色。
聽這老者語氣似乎與王尊德關(guān)系非同一般,又是進(jìn)士,多半同為朝中官員,想必這位的品級也是低不了,聽他說的雖是官話,卻還是帶著江浙一帶口音。
想想也不奇怪,以前梅凱西曾經(jīng)做過統(tǒng)計,結(jié)果他也看過。有明一代,兩浙福建的進(jìn)士加起來占了將近全國一半,等閑遇見一個進(jìn)士老爺說話口帶吳音實在是尋常,若是操著本地土語反倒不對。
一旁的王命德便問起,“賢侄今日卻是有空。”
王星平說得坦然,“想著明日便是叔叔生日,侄兒如今守制家中,不便前來道賀,故而先準(zhǔn)備了些禮儀送來,略表心意,阿母也有一份賀儀?!?br/> 進(jìn)門時王星平已經(jīng)吩咐王小六與王家下人交割,不過都是些尋常布匹器皿,王家仆人等客人走后自會將禮單呈上。
王命德對這侄兒頗為看中,并不在乎禮物,回道。:“嫂嫂卻是有心了,回去代我謝過你母親。”
被讓進(jìn)廳中,相互謙讓一番,三人又分了賓主而坐,王星平自己找了下首,等兩位長輩落了座方才坐下。
“聽說王家賢侄這些日子都在家中讀書?都讀些什么?”
長輩詢問晚輩,又是讀書人,多半都要問這么一句,單獨來見王命德時,這位族叔尋常也是如此來問,今天這位客人還是如此開場。
“回先生的話,四書都已通讀了,閑來無事也看些閑書?!?br/> “閑書?說來聽聽?!笨吹贸鰜?,聽見王星平在讀閑書,老者頗為欣喜。
四書五經(jīng)是自宋以來科舉的根本,四書是《論語》、《孟子》、《中庸》、《大學(xué)》,五經(jīng)則是《詩經(jīng)》、《書經(jīng)》、《禮記》、《易經(jīng)》、《春秋》。
大抵在明代科考中,四書題是必考,雖然《大學(xué)》因為字少很難得出到題目,但也不是說就一定不會考,是以需要通讀。
但五經(jīng)卻是選修,所謂專治一經(jīng)。
讀閑書的人不少,要么就是科舉無望的,要么就是才學(xué)過人的,但都還得是讀書人。像王星平這樣年紀(jì)輕輕又是書香門第的少年,尚未考取功名便將時間耗在閑書上,至少是對自己的才學(xué)有著充分自信。
而在王星平看來,明代士人的科舉受限于八股文,形式過于死板,只要熟悉各經(jīng)內(nèi)容,又能通達(dá)運用,剩下的就要看眼界了,而在眼界這一點上,他自問比這些明代士大夫要高上許多,故而對于有著幾年準(zhǔn)備的科舉還是很有信心,至少考個舉人當(dāng)是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