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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旖旎,晨風(fēng)送爽,夜中的一場透雨下來,水氣在清早太陽的照射下蒸騰出裊裊薄暮,起伏于貴陽南郊外的阡陌之中。
自萬鰲礬石往南,江水流過近兩里后,又朝北拐過一個急灣,旋即折向東頭一路蜿蜒而去。
在河灣中包裹著的一片上好的水澆地,約有十頃,占了王家田產(chǎn)中最好三成的泰半都在這處名為水窩寨的村子里,還有二十頃稍差的則都在河灣東岸。
貴州不比尋常內(nèi)地,此處附郭而居的漢人早的自洪武時,晚的也就是最近十幾年間進(jìn)來,像王家這樣以軍功在貴州任著世職的大族經(jīng)營也不過百多年而已。
朝廷移民鎮(zhèn)撫都不過數(shù)代,是以耕地還都是成塊,倒還沒有如內(nèi)地省份那等幾經(jīng)轉(zhuǎn)賣變得零散的。若是在江南或是京郊,要有這么一整塊的好地不知要費(fèi)去多少周折。
引自南明江的活水,讓貴陽南郊的這一片平原,望去便有了近百頃的上好良田,剛剛完成了春耕的田地翠色蔥蘢,看著就讓人平添了幾分喜色。
若說人只有墮勤之分,那李老六定會覺得自己是個勤謹(jǐn)?shù)摹?br/> 去年年成不好,沒收上多少糧食,但總還捱得過去,不至于逃亡,何況在這貴州,一介漢民本也沒處逃去。
今年正月里的一場透雪下來,倒是讓莊子里的佃戶們都有了些盼頭。
多年連續(xù)的辛勤勞作,讓李老六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老了大概十歲,臉上掩不住的愁容,見得多了,外人也都看得習(xí)慣,多少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李老六和兒子把褲腿挽得老高,深一腳淺一腳的在水田中倒退,將從村中顧大戶家賒來的秧苗小心翼翼的沿著一線插進(jìn)地里,每隔開幾步便是一叢。
今天太陽落山前,必得把這幾畝地插完,因?yàn)橘d苗的事情耽誤了農(nóng)時,這時間已經(jīng)算晚了,原本過了春龍節(jié)就該要開種的。
不過好歹趕在清明前能將這些田地種完,這樣便不至于耽誤了今年的第二季稻子。
忙了半天的李老六抬頭擦了一把汗,模模糊糊的見一個少爺模樣的年輕人在幾人簇?fù)硐?,朝著這邊走來。
“這不是葉家小五么?”
葉大柜弟弟的兒子,家就住在附近的莊上,往日里常見在這邊走動的,李老六自然認(rèn)得。
只是后來他爹出了事,上個月便和他弟弟小七一道被東家收到柜上做事,也算是對其亡父的一份看顧了。
“老李你莫要聒噪,還不見過王家少爺?!?br/> 那小五卻尖聲尖氣的吼道,犀利的話語和故意撤高的嗓門頗不協(xié)調(diào),讓見慣了他的李老六也有些不適。
老農(nóng)站在水田當(dāng)中,看看葉小五,又看看王星平,有些不知所措。
“老李你還不上來陪少爺問話?”
王星平卻加以制止,聲音讓人安穩(wěn)。
“你們幾個都下去幫忙,早點(diǎn)幫老丈干完活,我還有話要問?!边呎f就邊指使起眾人。
…………
收拾好滿手滿腳的泥水,倒沒有耽誤太長時間,村子三面都挨著河水,想洗得不快都不行。
站在王星平面前,佃戶李老六和兒子有些拘謹(jǐn),但表面的拘謹(jǐn)并不足以打動王星平,畢竟這位少爺可不是什么青蔥少年,口是心非的人見得多了。
何況關(guān)于佃戶的認(rèn)識可是經(jīng)過梅老師親自傳授過的,無論古今,租客與主人當(dāng)真只看誰的脾氣好,手段硬,并無天然的強(qiáng)勢弱勢之分。
豪強(qiáng)惡霸欺壓良善,為了幾兩銀子的出息逼到佃戶家賣兒賣女的不少。
可做大的佃戶,仗著主家軟弱硬欺著將好田地干沒的,這樣的案子也從沒有斷過。
至少在外人看來,王家現(xiàn)在是孤兒寡母,怎么看怎么像是后一種情況,若不是聽到些風(fēng)聲,他也不會打起城外莊子的主意。
“李老丈你們都坐?!?br/> “老李你倒是坐啊,少爺都吩咐了,你還在這里站樁。”
少年人單純有單純的好處,就是說話有些愣,這葉小五似乎比自家還要大些,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即便是勸人也帶著沖。
然而若是沒有這股愣勁也不至于才不到一個時辰,幾個人就幫著把今天的活路做完。
那李老兒畏畏縮縮坐在了自家凳子上,聽著王星平說話。
“少爺你真是少東家?”
從沒見王星平到過莊上,心上多幾分懷疑也是常情。
“這還能有假?”王小六也跟著起哄。
“你們休要聒噪。”
待眾人安靜下來,王星平才吩咐了王小六與李老六家兒子一起回屋搬了桌凳出來,將來時在城外關(guān)廂的鋪?zhàn)永镔I來的各式干果零嘴鋪滿了桌面,李老六的渾家李阿潘也出來伺候,一時好不熱鬧。
“李老丈莫怕,我今日來不是要催佃,也不是要加佃。”
一句話先安住了佃戶的心再說,明時佃戶見田主,不論齒序,皆以田主為長,王星平稱呼一聲老丈,自是親善抬舉之意,以安其心罷了。
要不怎么說一個讀書的少爺白眼了親自跑到這郊外莊子里來作甚?所謂‘夜貓子進(jìn)宅,無事不來’。這句話以王星平的記憶如今似乎是沒有,但意思卻是對的,李老六的心思被他猜了個透,話一說過,木然的神情也開始松快起來。
那李阿潘倒是見機(jī)得更快,沒口子的贊起來。
“原來真是東家少爺,早聽顧大戶家的說少爺是一表人才的生員秀才,我看哪里是什么秀才,分明是舉人老爺?shù)臍馀?,多半能跟王老爺在時一樣。”
話一出口那婆娘自知說錯了話,便輕抽了一嘴,然后自顧自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半遮著臉朝后面去了。
邊走還在邊說,“少爺你們先說,老婆子先去忙了,那顧家當(dāng)家的聽說還是東家商號的朝奉,他說的話更不會有錯?!?br/> 李阿潘走遠(yuǎn)后,原本悶在一旁的李老六才終于開了口。
“我們這等莊戶人家能懂個么子,就只會作田,當(dāng)不得少爺動問。”
王星平也不客氣,“正是要請教這作田的事?!?br/> 李老六倒是老實(shí),“哪里敢勞少爺你請教二字,都是祖宗定下的規(guī)矩,粗陋得很,怕辱了東家清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