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草谷(六)
“***,該死!”潘美嘴里也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咆哮,雙腳同時再度用力磕打馬鐙??柘碌奶一嫳凰叩盟奶憬惶骝v空,風(fēng)馳電掣般,朝著鄭子明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將過去。
郭信擔(dān)心鄭子明等人因為辨別不出對手的身份而吃虧,也把胯下坐騎的潛力壓榨到了最大。然而,即便如此,二人也是足足追了小半個時辰,才終于在坐騎倒地吐血之前,看到了目標(biāo)的蹤影。
“你們倆可算追上來了,大人正準(zhǔn)備派弟兄回頭去找你們倆呢!”沒等二人放緩坐騎速度,擔(dān)任外圍警戒的陶大春已經(jīng)舉著角弓迎了過來,先是微微一喜,隨即迅速將角弓壓低,帶著幾分沮喪的表情招呼。
“抓到那幾個家伙了么?他們有可能是契丹人,契丹正軍!”潘美根本就沒注意到陶大春的表情,一邊繼續(xù)由坐騎帶著往前沖,一邊大聲提醒。
“抓到了!”陶大春點了點頭,高聲回應(yīng),臉上卻依舊看不到半點作戰(zhàn)獲勝的興奮,“的確是如假包換的契丹兵,馬上本事了得。逃命途中,還傷了咱們這邊四個弟兄!”
“啊——!”郭信聽得心中一驚,追問的話沖口而出,“傷到了誰?大人他沒事兒吧!傷得嚴(yán)重么,有沒可能救回來!”
“大人沒事兒!”陶大春搖搖頭,非常沮喪地補(bǔ)充,“可那四名弟兄,有兩個當(dāng)場就不成了。還有兩個,從馬背上摔下來斷了腿,估計養(yǎng)好傷后,也無法再上得了戰(zhàn)場!”
“該死!”潘美低聲唾罵,翻身跳下,提著一把橫刀走向人群,“賊人呢,死了沒,沒死就給我留一刀。老子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鐵打的,怎地如此囂張!”
“死了倆,還剩下一個!你來得正好,這廝正跟大人裝啞巴呢!”一名親兵紅著眼睛回過頭,大聲控訴。
“讓我來!”沒等潘美做出答復(fù),郭信已經(jīng)從他身邊一閃而過,“交給我,大人。我專門跟人學(xué)過如何審問俘虜,半個時辰之內(nèi),絕對讓他把小時候偷看別人洗澡的事情都供出來!”
“我給你打下手!”潘美這回沒故意挑郭信的毛病,拎著刀,快步追上。
他先前被“我們就是草谷”這句話刺激得不輕,所以心中發(fā)了狠,要讓俘虜后悔活著來世上一遭。然而還沒等將手中的橫刀舉起來,耳畔卻忽然傳來了鄭子明的聲音,“別費(fèi)事了,這種連人話都不會說的東西,你即便把他千刀萬剮,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來。順子,直接拖到路邊找個大樹把他掛上去。記得剝光了衣服,讓其他契丹狗賊看看,這就是做強(qiáng)盜的下場!”
“是!”李順兒難得有一次表現(xiàn)機(jī)會,大聲答應(yīng)著上前,從地上拽起捆在契丹俘虜雙腳處的繩索,用力朝路邊猛拖。
“阿巴亥,阿巴亥,要隔阿巴亥巴林斗其……”先前還緊閉牙關(guān)一字不說的契丹人,嘴里猛地爆發(fā)出一連串驚恐的尖叫,仿佛即將被拖進(jìn)屠宰場的豬樣般,扭動掙扎不停。
“勇士?你這種連別人家飯鍋都要搶的狗賊,也好意思自稱勇士?”郭信常年跟隨柴榮走南闖北,多少懂得幾句契丹話,上前狠狠踢了俘虜兩腳,大聲唾罵。
“巴林斗其,烏拉哈,巴林斗其。巴林斗其喔啊,拔地波爾,不卡拉比!”被俘的契丹人叫嚷得愈發(fā)大聲,仿佛自己蒙受了多大的冤枉一般。
“***,你搶劫殺人還有理了不是?既然誰弱誰該死,你現(xiàn)在輸給了我們,就老老實實去死。別臨死之前還給自己找那么多借口!”郭信聞聽,眼睛里頭的怒火更盛,舉起橫刀,用刀背朝著俘虜身上猛抽。
“郭指揮,他說的是什么?他說的是什么?你別把他給打死了,大人說過,要剝光了活活凍死他!”潘美不懂契丹話,見郭信怒不可遏,追上前幾步,一邊詢問一邊提醒。
“他說,他是契丹勇士,就該走到哪吃到哪!那幾個被殺的人活該,誰叫他們沒本事保護(hù)自己和家人!”鄭子明接過話頭,主動給大伙充當(dāng)翻譯。話語里,冷靜遠(yuǎn)遠(yuǎn)多過了憤怒。
“你有本事!你有本事!”潘美聞聽,肚子里也瞬間騰起了半丈高的怒火,追上去,跟郭信一道,用刀背朝著俘虜身上猛抽。
那俘虜吃痛不過,嘴里忽然發(fā)出一聲大叫,“啊——”。隨即,雙腿猛地向回一收,將李順拽倒于地。隨即,又是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沉腰曲膝,“呯”地一聲,將捆在腳上的繩索掙成了數(shù)段。
“想跑,沒那么容易!”潘美先是被嚇了一愣,隨即追上去,揮刀便剁。
那契丹俘虜雙手被皮索反捆在背后,無法搶到兵器格擋還擊。雙腳和身體,卻靈活得令人瞠目,躲、閃、騰、挪,轉(zhuǎn)眼間,令潘美的攻擊盡數(shù)落空。抽冷子,還飛起一腳過來,直奔潘美心窩,試圖臨死之前,再拉上一個墊背。
“呯!”郭信怕潘美吃虧,搶上前一步,抬腿撩在了俘虜?shù)哪_腕子上,將此人撩得倒飛數(shù)尺,摔了個仰面朝天。
“我叫你跑,叫你跑!”李順也終于從地上爬起來,一個縱身坐在了俘虜胸口處,揮起拳頭朝此人臉上亂打。其他親兵緊隨其后,也圍攏過去,亂腳齊下,轉(zhuǎn)眼間,就將俘虜給打得口鼻出血,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徹底一動不動了。
“別,別打了,他死了,真的死了!”李家寨傀儡寨主李順兒,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憤怒之下闖了大禍,跳起來,揮舞著雙手大聲喊叫。
眾親兵聞聽,趕緊收腳。再看那名契丹俘虜,雙眼緊閉,滿臉是血,口鼻處,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呼吸。
這下,眾人可是有點兒傻了眼。如果要想讓俘虜死的話,先前追殺時,就可以將其亂箭攢身。好不容易抓到了活口,什么有用的消息還都沒問出來,就失手將其打死了。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又何必費(fèi)那么大的勁兒!
正忐忑不安間,卻聽到自家巡檢大人鄭子明笑著說道:“死了就死了,沒關(guān)系。留著他原本也沒什么用。他們?nèi)齻€,頂多是偷偷越境過來劫掠財物的散兵游勇。真正的契丹大軍,不可能已經(jīng)渡過了拒馬河!”
“這?是,大人!”眾人齊齊扭頭,對鄭子明的說法將信將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