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有田敢篤定老二家那瘟神是在縣城弄來的皮料，如果要去市里或省里就必須坐火車，起碼在他還沒從會計位置上被擼下來的時候，可沒見她上生產(chǎn)隊開過介紹信。
　　
　　縣城這塊兒，郭有田倍兒熟，要說哪兒能弄到皮料那還真不好說，供銷社里供應(yīng)皮帶皮鞋皮包都有，副食品商店還有不要票的豬皮，就是沒見過供應(yīng)皮料的，他打聽一圈連個影兒都沒有，好在有朋友告訴他，自己在縣屠宰場有熟人可以幫著上那兒找找門路。
　　
　　縣屠宰場肩負整個縣城的牲口宰殺任務(wù)，甭管豬牛羊還是啥，私人一律不允許宰殺，所以所有的生皮都會從這兒出，再統(tǒng)一運往省城食品公司下屬的皮料廠進行硝制。
　　
　　縣里上下包括底下的公社，全部現(xiàn)存牲口和宰殺的數(shù)量上面都有嚴格記載，要想弄生皮子肯定不太現(xiàn)實，那玩意兒自己也沒法硝制染色，不過皮料廠的司機每天兩頭跑，只要能跟他套上近乎，從皮料廠弄幾張皮料回來肯定不在話下。
　　
　　當然，要想找人辦事，肯定不能兩手空空的去。
　　
　　對方倆手指頭那么輕輕捻了捻，郭有田就知道自己該咋辦了，忙把自己從二道販子手上花高價弄來的煙票才買到的一條大前門遞過去，二一添作五。
　　
　　果然沒兩天，人就把皮料給他從省城拉回來了，足足五大張，全是整頭整尾的整牛皮，就是價格不便宜，得要五十一張，這五張就是二百五！
　　
　　別看郭有田當了這么些年生產(chǎn)隊會計，就那窮隊其實是真撈不著啥，也就能把日子過得稍微比別人舒坦點，前幾年老大老二結(jié)婚又是打家具又是給彩禮辦酒席，就差欠下饑荒，好不容易緩過來點，去年又買了輛自行車，家里那一幫子好吃懶做的平時花錢還大手大腳，哪攢得下啥錢，郭有田把家底兒全掏出來也才一百七十來塊，離二百五還差個小八十呢！
　　
　　郭有田真想說價格貴了，一頭牛才幾個錢，可是一想到這人門路廣，自己將來說不定還得靠他謀出路，只能吃了這啞巴虧，咬咬牙上倆親家那各借了四十把貨盤下。
　　
　　五張牛皮一拉回生產(chǎn)隊，時刻被隊里那幫話匣子包圍的郭淑芬那就收到風了，趕忙跑去找季惟，“小麥！小麥！大事不好了，你大伯啊呸郭有田他現(xiàn)在正鉚足了勁兒想跟你分一杯羹呢，皮料都已經(jīng)搗鼓來了！”
　　
　　加工廠現(xiàn)在人多事多，季惟給她把每個月的五塊錢漲成了十五塊，還額外給了五塊的場地租金，再把每天編皮帶的錢加一加，光她一個人的收入都快趕上國營廠里上班的女工了！
　　
　　這種時候誰要是敢來冒出來跟她家小麥搶生意，那就是斷她郭淑芬財路！
　　
　　季惟正在屋里忙著畫圖研究新款式，沒所謂的笑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唄?！?br/>　　
　　實際上從郭有田那上縣城開始打聽皮料的事，她這兒就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鐵匠老頭兒那是多精明的人，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連他郭有田弄回來的牛皮是公是母他都一清二楚。
　　
　　之所以不著急，主要還是季惟對價格有底。
　　
　　為了留一手，打從一開始她拿給郭淑芬的皮料就全是切成小細條的，除了每天晚上在家?guī)兔Φ墓覂煽谧?，根本沒人知道她用的是碎料，而郭有田那因為不了解情況，上去就搗鼓起了整牛皮，本錢自然就高了。
　　
　　他那朋友還不地道，給的還是分割后的三層皮，本來這個價格都能買一張完整的厚牛皮，按傳統(tǒng)工藝咋著也能分出個兩到三張，這筆買賣上來他就虧大發(fā)了，編織比普通光板還廢料，一時半會兒的他肯定弄不到皮帶扣，最多也就能編錢夾子，一張牛皮看著是大，邊角料切一切，也就能編出三四十個的樣子，加上人工費啥的咋著也得小兩塊，要知道她批發(fā)一個才五毛，市場上賣也才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