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半夜時分,護(hù)佑之城夜空上的星星閃爍出瑩白色光芒,宛若無數(shù)顆打磨過的珍珠。天幕南面,皓白色的月亮緩緩前行,后面拖著長長的足跡。足跡后面有一個紫色光團(tuán),射電般迸出幾百根流彩絲線似的紫光……。今夜與往日不同,幾十輛外形奇特的發(fā)光飛車出現(xiàn)在夜空,又悄無聲息地落入大南宙洲王的宮殿。
可惜這一切發(fā)生的時候,舍勵被唐吉高人拖著疾走在街道上,根本沒有機(jī)會抬頭看上一眼。
他們來到廣場中央時,唐吉高人仍然余怒未消。他命令這個“擅自做主的劣徒”要老老實實地坐在雕著白蓮花的玉琉璃臺子上,自己則居高臨下,擺出一副呲牙瞪眼的模樣。
舍勵始終不吱聲,心里卻為學(xué)到裁縫鋪的絕技而樂開了花。后來,清涼的空氣和凝固的寂靜讓唐吉高人發(fā)燒的腦子清醒下來。他見舍勵悶不吭聲,放緩語氣說:“你無端消耗了很多體力,現(xiàn)在咱們可以躺下來稍作休息?!?br/> 舍勵有些驚異師傅的火氣能消得這樣快。他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確實疲憊不堪,便聽話地順勢躺下,又把雙手枕在后腦勺上。唐吉高人伸了個懶腰,嘟囔了句“這大半夜也不讓睡覺”便跟著他躺下,還做出一樣的姿勢?!澳憧?,我們?nèi)硕歼@樣,喜歡這個動作?!彼f完,扭頭瞅著徒弟,見他仍然發(fā)呆,又接著說:“師傅在這座偉大的城市渡過了一千多年愉快的時光,卻一直不能忘掉人界。哼!雖然那里沒給我留下什么好印象?!?br/> 天空中的星星變得模糊,晃晃悠悠地折射出長長的光線。舍勵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還是一聲不吭。
唐吉高人的脾氣又來了。他“噌”一下坐起來,叫道:“不要認(rèn)為我粗魯不堪!我!愿意為人們付出生命!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也是!”
這話讓舍勵非常震驚。他一咕嚕坐起來,將雙手放在唐吉高人眼前,說:“您讓我去裁縫鋪就為了這個吧?當(dāng)然,您對弗瑞德鋪長那樣無理也有道理!我只怕自己沒有能力,辜負(fù)你們的期望?!彼f到期望兩個字時,眼神黯淡了下去。
唐吉高人的嘴角翹起來,拍了拍手中的劍,難得認(rèn)真的說:“沒有什么不可戰(zhàn)勝!第一步已經(jīng)成功了!從后天起,我正式教你劍術(shù)!”
“師傅!”舍勵又驚又喜又難過。他心里明白唐吉高人一直沒好好教授自己劍法,卻也不能說出口。這會兒終于聽到師傅的允諾,心中百感交集,不免又濕了眼眶,低頭說:“徒弟的內(nèi)心很混亂,并沒有成功的喜悅?!?br/> “內(nèi)心混亂?那是懦夫的表現(xiàn)!我唐吉高人是什么眼力?第一眼就知道你會成為真正的英雄!”他夸張地?fù)]舞起雙臂。
“英雄?您認(rèn)為我會成為正真的英雄?”舍勵聽了這話,精神大振。要知道對于萬覺王的子孫來說,成為英雄是終其一生的夢想,更是每個男孩從出生起就融入血脈的傳承。
“當(dāng)然!我是誰?是——”唐吉高人還要繼續(xù),閃眼瞥見不遠(yuǎn)處一個黑影正朝這邊小心挪動。他冷哼了一聲,眉頭擰成個疙瘩問:“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那根傻巴拉根草睡覺?”
舍勵搖搖頭,招手叫茜茜過來。
“月光真不錯啊!”茜茜搭訕著跑過來,抿嘴笑著把一個包袱遞給唐吉高人,說:“師傅!不睡覺也有好處啊!”
唐吉高人瞅了一眼包袱,癟著嘴巴說:“想賄賂我?決不可能!”他雖這樣說,雙手卻接過包袱,幾下解開上面的疙瘩。一件閃著紫光的衣服露出來,正是那件壞了的披風(fēng)。他愣怔了好一會兒,突然將披風(fēng)緊貼在臉上喊:“哦!媽媽!媽媽!”
舍勵看著唐吉高人那癲狂樣子,心中非常內(nèi)疚。他怎么也沒想到這披風(fēng)是師傅母親的遺物。茜茜還不能理解人對母親那種濃厚情感,反倒覺得唐吉高人分外滑稽,笑著說:“你打開看看,快點打開看看!”
唐吉高人就像個孩子,聽話地把斗篷展開。也不知茜茜用了什么方法,把一件已經(jīng)割成兩半的斗篷恢復(fù)了原樣!唐吉高人歡喜地將斗篷披在肩上,像個舞者般來回轉(zhuǎn)了幾圈。他猛然發(fā)覺自己失態(tài),擺了個不講理的姿勢,繃著臉問:“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再怎樣修補(bǔ)難道沒有痕跡?”
“肯定沒有一點兒痕跡!等天亮了,你可以仔細(xì)查驗!”茜茜笑嘻嘻的說。
“哼!別想讓我感激你!”唐吉高人恢復(fù)了一貫找茬的模式,叫囂說:“天亮后,我肯定看到一條丑陋的疤痕!”
“你怎么不識好歹?簡直——”茜茜被他的話激惱了。
舍勵眼見她要發(fā)作,忙指著天空問:“快看,這會兒為什么沒有月亮啦?”
茜茜也知道他的用意,狠狠白了唐吉高人一眼,收住了下面的話。唐吉高人的心思全在斗篷上,根本沒發(fā)現(xiàn)茜茜要吵架,嘴里胡亂應(yīng)付著:“月亮的問題,連師傅我也不知道。”
舍勵見他只顧摸索斗篷,便趁機(jī)提出告辭的話。唐吉高人連連點頭,還催促說:“趕緊回去!趕緊回去!夜里涼!”等舍勵和茜茜離開后,他卻摟著斗篷,坐在石臺上發(fā)呆。
第二天清晨,舍勵沒有在廣場找到唐吉高人,這才想起師傅說過后天開始練劍的話來。茜茜見他有幾個時辰的空閑,又高興他闖過了昨晚的難關(guān),便拉著他滿街玩耍。街上有許多心神不寧的居民在議論昨晚的驚叫聲??磥砩釀钸@一叫,給向來平靜無波的護(hù)佑之城投下一顆波瀾頓起的石子!
下午上課時,洞深智師說舍勵全身經(jīng)絡(luò)跟往常完全不一樣,還笑著要看他的手。
舍勵便攤開手給三位智師細(xì)看。洞紫智師說:“上古開天辟地之時,有位天神就擁有這樣的雙手,名字卻不能說。”大洞智師就講了一樁上古時期,各路天神和魔王為爭奪人界而展開的一場殊死血戰(zhàn)。舍勵聽得有些明白,仔細(xì)一想又一塌糊涂,但想到那場大戰(zhàn)導(dǎo)致諸神隕落,還是感覺胸口發(fā)悶。
下課后,舍勵剛走出授課室的大門,就有兩個侍從告知大南宙洲王要召見他的話。舍勵心中疑惑,明明昨天跟大南王約好了今天授課結(jié)束后會去拜見,為什么還讓侍衛(wèi)來請一遍?他猶疑著跟在兩個侍從后面,一直來到王宮左側(cè)一處叫做凈僻凈的花園,又曲曲折折地穿花過柳,來到一座深紅色打底的綠琉璃亭子前。
布勒罕正在亭子前來回踱步,一看見舍勵,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來,“舍勵來啦!快來這里坐下!”他熱情地拉著舍勵得手,還要請“貴客”坐在正面位置。
“大南王在那里?”舍勵問。
“怎么?我不可以請你嗎?遠(yuǎn)來皆是客??!咱們多次見面,可一直沒有機(jī)會好好招待,好好聊一聊!”布勒罕熱切的說。
舍勵本想追問他怎么敢冒充大南王來召見自己,但話到嘴邊又被他的滿腔熱情堵了回去。布勒汗一把將舍勵摁在首位坐好,又變戲法似的在綠玉琉璃桌子上擺出各式各樣的花式點心?!拔艺埑抢镒钣忻母恻c師專門為你做了點心。他已經(jīng)有一千年不親自動手了。我們這里的居民想起他做的點心都會流口水,嘿嘿!”他拿起一塊蜜色花糕硬塞在舍勵嘴里,咽了下口水問:“怎么樣?是不是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