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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過天青 第六十六章 好好活著

part66
  
  一切喜劇的笑點(diǎn)都來自于當(dāng)事人的尷尬、窘迫與難堪,快樂本身就是建立在痛苦之上的。
  
  ——《景口玉言》
  
  icu的門隔開兩個世界,門里的人孤獨(dú)地追逐希望,門外的人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醫(yī)學(xué)起源于巫術(shù)并非是一件荒誕的事,疾病是無形的惡魔,驅(qū)逐它如同驅(qū)逐魔鬼一樣棘手,無論醫(yī)學(xué)如何發(fā)達(dá),永遠(yuǎn)都存在未知數(shù)。
  
  景云六歲就會解方程,她知道未知數(shù)大于方程數(shù)時,方程有非零解,答案可能有一個、兩個,或是更多。
  
  人無法把握未知,自然會去相信外界之力,就像希望本身就是無數(shù)小概率的重合,然而人生不是一道既定的數(shù)學(xué)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斷變化,縱然是景云,也不會解。
  
  但她相信希望,相信未知。
  
  阿開在病房收拾東西,這間病房馬上就有新的病人要住進(jìn)來。他們不必守在醫(yī)院,便跟著景云一道回家去了。一進(jìn)門,景云就把他倆押去衛(wèi)生間洗澡。
  
  景家這套房子是她媽媽出事前一年買下的,又精心裝修了大半年,即便后來景寶齋的生意一團(tuán)糟,變賣其余房產(chǎn)填補(bǔ),這套房子景云也咬牙堅持沒動。
  
  三室兩廳兩衛(wèi)的房子,她媽媽把主臥留給了景云,盼著女兒結(jié)婚后也能常回娘家住,次臥是他們夫妻倆的,還有一間客房預(yù)備做兒童房,定做的是實(shí)木榻榻米。現(xiàn)在宋涼月和景云住一間,阿開與龍洺住在客房,倒也不算擁擠。
  
  景嵐這幾年習(xí)慣了家中的冷清,驟然面對這么多人,一時手足無措,尤其是那個叫阿開的年輕人,好像會是自己未來的女婿……要不要對他好一點(diǎn)?
  
  阿開洗完澡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就被門口拿著毛巾的景嵐嚇了一跳,他緊張地站直身體,“伯、伯……叔叔……”
  
  “隨便叫,隨便叫?!本皪共辉谝獾財[擺手,將準(zhǔn)備好的干毛巾遞給阿開,“跟著云云叫也行。”
  
  “云云……”阿開雙唇微動,念了一聲她的小名,“好可愛。”
  
  景嵐的眼珠子恨不得貼在阿開身上,別家的老丈人看女婿,那是越看越生氣,可他不一樣,他日盼夜盼就想把景云嫁出去,“我叫你開開好不好?”
  
  阿開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壓抑了這些天,他還是頭一次笑,小狐貍很有趣,連她的家人都很有趣?!昂冒?。”他點(diǎn)頭,“開開也很可愛?!?br/>  
  龍洺只晚了一步出來,待遇就急轉(zhuǎn)直下,不但沒有干毛巾給他,連昵稱也是不存在的。景嵐瞥了他一眼,一股熟悉的厭煩感就涌上心頭,這、這是同性相斥啊!這家伙擺明了和自己是一類人!
  
  都是辣雞?。?br/>  
  景嵐的五官都皺成一團(tuán),他沖阿開努力笑了一下,狂奔著遠(yuǎn)離龍洺。根據(jù)經(jīng)驗(yàn),每個辣雞都會被云云虐成渣渣,他要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以免被輻射。
  
  ***
  
  因?yàn)橛邪㈤_在,晚飯不用吃外賣了。景嵐扒在廚房的玻璃門上偷看阿開炒菜,越看越中意,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男人,長得好,手藝好,脾氣好,還會做飯。
  
  以人為鏡,他不免自省一番,他雖然沒手藝也沒廚藝,但他長得不差,脾氣更軟,四舍五入的話,就是50%的開開啦!
  
  沒一小時,阿開就做好了四菜一湯,口味與他在龍家窯時做的一樣,景嵐是第一次吃,不免發(fā)出驚嘆,其他人則很淡定。
  
  可才吃第一筷子,景云就忽地沒了胃口,飯菜的味道太過熟悉,使其余的一切變得更加陌生,沒有一大桌人熱熱鬧鬧地?fù)尣?,也沒有龍千峰矯情地挑嘴。她甚至注意到阿開炒的西紅柿炒蛋加了蒜瓣,這是龍千峰獨(dú)特的口味,龍家窯其余人都不喜歡,明明現(xiàn)在他人不在,阿開卻還是那樣炒了。
  
  她重新拿起筷子,強(qiáng)迫自己好好吃飯。阿開卻三口并作兩口把碗里的飯吃完,他站起身說:“我去一趟醫(yī)院?!彼恢笔桥阋沟?,到了晚上不去看一眼,總是不安心。
  
  “怎么了?”龍洺抬頭,他也沒多少胃口,正一顆一顆地?fù)芘罪垺?br/>  
  “沒事,我去問問情況,你們別跟去了,回來又得洗頭洗澡?!卑㈤_說著走到門口,他拿起掛在玄關(guān)的大衣,往身上一套,準(zhǔn)備換鞋。
  
  景云放下筷子追過去,“我和你一起去?!?br/>  
  “那我……”宋涼月剛要開口,就被景嵐一把拉住,他順勢把屁股懸空的龍洺也薅回座位上,“云云和開開去就好啦,你們倆在家!”
  
  “為什么???”龍洺不解。
  
  “洗澡不費(fèi)水、不費(fèi)電啊。”大手大腳了半輩子,景嵐突然學(xué)會了精打細(xì)算。這兩個電燈泡膽敢影響他嫁女兒,死罪哦!
  
  阿開在門口停住,等景云穿好衣服、系上圍巾,他又給她戴上帽子,才放心地牽住她的手出門。
  
  景嵐?jié)M意地目送他們離去,松開手飛快地夾菜,這么好吃的飯菜他們都不吃,真是不知人間疾苦!
  
  ***
  
  景家在小區(qū)最里面一棟,走出單元門,還要穿過小區(qū)內(nèi)的花園。月光透過凋敝的樹枝落在他們腳下的地面,像一塊塊碎裂的薄冰。他們終于有了單獨(dú)說話的機(jī)會,卻都在沉默。
  
  阿開緊握著她的手,隔了好一會,低聲道:“我很想你?!?br/>  
  她以前不在龍家窯,他就是一個人負(fù)責(zé)所有事,如今有了她,他反而多了一份對陪伴的渴望。景云停住腳步,抽回自己的手,阿開一愣,她卻張開手臂將他一把抱住,他瘦了不少,抱起來比之前單薄些。他今天用的是景云的沐浴露,身上的味道和她一樣,小狐貍微微紅了臉,在他懷里蹭了蹭,“我更想你?!?br/>  
  阿開很少反駁,此刻卻偏要贏過她似的,“你肯定不如我?!?br/>  
  “為什么?”景云仰起頭看他,因?yàn)榍迨?,阿開的下頜線分外硬朗,說話時喉結(jié)輕輕滑動,她調(diào)皮地用手指去戳它,阿開一把逮住她不安分的小手,貼在胸前暖暖地焐著。
  
  他彎下腰將她整個人團(tuán)團(tuán)包住,“因?yàn)槲蚁矚g你,比你喜歡我更多?!?br/>  
  小狐貍掙扎著擠出腦袋,“難道你量過?。俊?br/>  
  阿開認(rèn)真地點(diǎn)頭,月色落在他眼中,像山間才有的明亮星光,他輕聲說:“量過?!?br/>  
  “那你比我多多少?”
  
  “一天。”他微微一笑,“比你喜歡我早一天喜歡你,等你不喜歡我的時候,也會再喜歡你一天?!?br/>  
  “我……”小狐貍紅著臉結(jié)巴,“我干嘛不喜歡你啊。”
  
  阿開俯身湊近,寒冷的空氣中,他的呼吸是唯一的溫度,暖意一寸寸漸近,爾后——
  
  “景云!”
  
  一聲大吼突如其來,景云和阿開扭頭看去,不遠(yuǎn)處的路燈下立著一個高瘦身影,竟然是林昕。
  
  阿開疑惑地看向他,一開始還不知道他是誰,可再一看他面露慍色,心中就猜到了七八分。果不其然,景云神色意外,“你怎么在這里?”
  
  “我是來找你的?!绷株看蟛阶呓?,“沒想到……”他后半句沒說下去。
  
  景云倒是體貼地替他補(bǔ)全了,“沒想到會撞見我和我男友對吧?我還沒想到會是你呢!”
  
  “我有話單獨(dú)和你說?!绷株空f著,滿是敵意地看了一眼阿開,他隱隱覺得眼前的人仿佛在哪見過,卻又一點(diǎn)頭緒都捉不到。
  
  阿開向來溫和,對敵意視若無睹,他只是挽著景云,替她拒絕,“有什么話請直接說?!?br/>  
  “這是我和景云之間的事。”自從知道景云有了男友,林昕就一直打她電話,可她始終不接,他便親自來她家找她?!澳憧偛粫B女朋友的交友圈都要干涉吧?”
  
  阿開不急不慢的,“你和她應(yīng)該不是朋友。”
  
  “我和景云認(rèn)識多少年,你算老幾?”林昕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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