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92
錢債好還,情債難抵,所以做人可以欠錢,但不要沾花惹草。
——《景口玉言》
抽簽儀式還是老規(guī)矩,只是會場的氣氛不怎么熱絡,流程反而進展飛快,越開抽中的是青瓷觚,三十公分高,二十五公分的口徑。
觚是一種禮器,高圈足,長身細腰,配上喇叭形敞口,器形特殊因此不易制坯。不過滿場的人并沒有因為越開抽到難題而感到歡欣雀躍,一個個悶不吭聲,仿佛已經(jīng)提前做好了一個月后被他吊打的準備。
出了主樓,越開沒有去招待樓,而是提出想先回龍家窯,拿一些以前常用的工具,順便熟悉手感。今年比的是白胎青瓷,一個月的時間對越開而言綽綽有余,就是回龍家窯睡上半個月也來得及。
回去的時候蘇木和魏師傅沒有搭越開的車,他們也是開車來的——龍家窯的五菱小貨車,可是景云的頭號座駕,如果不是被越開揪住后領,她已經(jīng)爬上去了。
其實她不是要躲越開,而是想溜過去先行一步,畢竟剛才那場鬧劇還歷歷在目,她有點擔心龍洺會不會在千峰堂門口給越開砸臭雞蛋。但是越開沒給她機會,直接把她塞回車里,怎么來的就怎么走。
董小皖問:“是跟著他們的車開嗎?”
越開應了一聲,算是肯定。
不過坐回這輛車也有個好處,她側目看了一眼越開,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時晨去了鹿家窯?”她可不記得自己提過,難不成他真的一直在關注龍家窯的事?
越開沒有回答她,而是反問:“我走了之后,你為什么要因為我和其他人吵架?”他轉過臉與她對視,目光澄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景云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她心里門兒清,就是不想回答。
“心情不好,突然想吵架唄?!彼缡钦f。
既然她不坦白,越開也張口瞎答,“那我也是瞎猜的?!?br/>
“……”
***
不知是魏師傅提前叮囑了龍洺,還是因為他真的成熟了,越開的到來并沒有讓他做出什么過激行為。他只是坐在千峰翠色的牌匾下,翹著二郎腿,擺出一副窯主的架子裝逼。
越開很配合,叫了他一聲,“龍窯主?!?br/>
龍洺這人吃軟不吃硬,渾的時候真渾,可若是對方低頭,他也說不出什么狠話,憋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好好比賽。”
從中廳溜走時,蘇木將他一把攔住,“小洺爺,你不是說等越開來了要好好教訓他的嗎?”
蘇木不提這茬還好,他一提,龍洺就找到了反擊的理由,“那你不是也和我說,到了瓷藝協(xié)會就直接揍他嗎?”
“……”蘇木尷尬了一會,煩躁地抓抓頭,“我是想揍他的,可一看到他又下不去手,總覺得他還是大師兄。況且他是來替咱們比賽的,打傷了怎么比???”
這話說得非常有理,兩個慫包瞬間找到借口,紛紛給自己洗白。
“我可是龍家窯的窯主,要顧全大局?!?br/>
“手藝是王道,趁他這趟來,我要好好偷師,精進一下?!?br/>
“等‘瓷王’牌匾拿回來,我再秋后算賬。”
“對對,等我手藝好了,報仇不遲……”
……
宋涼月在c市陪了景云好一陣子,對越開的事了解不少,所以見到他十分平靜。小籬笆已經(jīng)開學,不在龍家窯,剩下的徒弟中就只有郝一百沒和越開打照面。自從知道越開要來,他就一直閉門不出,按宋涼月的話說,一日三餐給他送飯,就像探監(jiān)一樣。
不過景云理解郝一百的心情,要論真心,他可比景云忠心多了,到頭來傷害也是最大的,而且他年紀小,沒有那么容易釋懷。
除了人少以外,千峰堂基本一切如舊,只是在越開的住宿問題上產生了一些分歧。越開原本的房間早已歸屬景云,而他在時住的雜物間連個行李箱都放不下,他以前連換洗衣服都是放在景云屋里的。
龍家窯的男弟子按入門順序,本是兩兩一間,后來因為大師兄總是早起,就成了他一人一間,其他人兩兩一間。如今多了三位來幫忙的青瓷師傅,占了三間廂房,連蘇木都要和郝一百同住,空著的只有小籬笆的房間,但里面就一張單人床,董小皖勉強可以,那越開呢?
講真,景云覺得越開純粹是作妖,以他今時今日的身價,應該直接去住天泉安縵啊,非要擠在千峰堂做什么?!
可越開偏不,他偏要住回來。
現(xiàn)在選項只有兩個,一是讓越開與龍洺住一間,另一個就是景云把房間還給越開,她去和宋涼月擠一擠。
為了防止龍洺半夜把越開悶死,景鑿墻咬牙拿了些臨時的日用品,搬去了宋涼月的屋子。
本來這事就此結束,可偏偏還是出了岔子。
晚飯后,景云先回房工作了一會兒,宋涼月探頭,見她正對著電腦上密密麻麻的文檔發(fā)呆,問:“你這是在干嘛?”
景云沒回答,仍在蹙眉沉思。她走之前把越氏青瓷數(shù)據(jù)庫的權限關閉了,目前手握文本資料的人就只有她。計算高頻詞對宋星來說是個難題,對她而言卻不是。
早些年景云為了找回景家失傳的手藝,做過古籍詞頻統(tǒng)計,對此還有一套獨門秘籍,而讓她猶豫的是,要不要做這件事。
具體地說,就是她要不要幫越開統(tǒng)計詞頻,還是趁機動點手腳,讓宋星也算不出來。
她一時想到越開騙取釉方是為了換遺產,深感不齒,一時又想到他今天被人砸飲料的背影,兩種情緒糾纏,搞得她心里亂糟糟的,最后決定洗澡清醒一下。
千峰堂的住宿不是瓷藝協(xié)會的招待所,廂房陳設簡單不說,屋內也沒有獨立的衛(wèi)浴,洗澡要去側院的公共浴室解決,景云在這里住了一年,倒也習慣了。因為人多,所以公共浴室有三間,她去的時候其中兩間都有人在用,正好還空了一間,她覺得挺巧,進去稀里嘩啦洗了個痛快。
出了浴室,景云一邊用干毛巾擦濕發(fā),一邊熟門熟路地回房間。
因為一手擦頭發(fā),一手端著臉盆,她是側身用肩膀把門撞開的,然后右腿后踢,把門一關。臉盆往架子上一擱,濕毛巾一掛,小狐貍一個利落地擺尾,就看見了房間里赤條條的越開。
說是赤條條,倒也穿了一條短褲,說不是赤條條吧,倒也只穿了一條短褲。
越開的身材高大挺拔,這一點景云隔著衣服就知道,至于他筆直的長腿,她之前也見識過,只是這上身吧,除了平滑好看的鎖骨,還有寬肩窄腰,緊實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