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念娢等人離開以后,病房里只剩下葉笙歌和凌悅兩個人。葉笙歌有些無奈地看向凌悅:“你剛才為什么要和她說那些?”
凌悅關(guān)上門,走到葉笙歌的病床旁,一臉無辜地問:“我說錯什么了嗎?”
“我只讓你和她說我在醫(yī)院住了半個月,沒讓你說我昏迷了十多天。”葉笙歌嘆了口氣,“你這樣會嚇到她的?!?br/>
“我可沒見她有被嚇到?!绷钀傕止?,“而且她看起來挺聰明的,我不這么說的話,她怎么會相信你在醫(yī)院住了那么久呢?!?br/>
葉笙歌仔細想了想,凌悅這話說得也有道理。
以陳念娢的聰明,肯定能想到車禍導(dǎo)致的骨折不至于在醫(yī)院里住那么久,但如果昏迷了就不一樣了,在醒來之前,他只能待在醫(yī)院里,哪里也不能去。
葉笙歌安靜了一會兒,妥協(xié)道:“行吧?!?br/>
凌悅笑了笑,剛想說些什么,葉笙歌又說:“你去忙吧,不用一直在這里陪我?!?br/>
“我不忙啊。”凌悅搬了一個椅子在他的床邊坐下來,雙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看他,“我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照顧你,直到你康復(fù)為止。”
她嘴上這么說,可做出來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像一個普通的護士。
葉笙歌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的性格:“你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我這個病,基本上是治不好的,你干嘛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漸凍癥,世界五大絕癥之一。
他的父親就是因漸凍癥過世,只活到了三十五歲。
從確診的那天起,葉笙歌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從四肢開始,他身體的各項機能都會一點點退化,直至完全動不了,甚至無法自主呼吸。
他的父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葉笙歌小時候每天看著自己的父親,從最初的無法行走,之后吃飯穿衣服都需要人幫忙,到臨終前只能躺在床上眨眨眼睛。
父親去世的那一天,醫(yī)生告訴他這個病遺傳的概率很小,讓他不用擔(dān)心。
可偏偏那么小的概率,還是被他碰到了。
他現(xiàn)在每過一天,都是在為自己的生命倒計時。
事實上對他而言,要接受這個疾病并不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早就翻閱過無數(shù)書籍,知道哪怕遺傳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絕對沒有概率。
因此盡管他在經(jīng)商上有著極強的天賦,大學(xué)四年卻偏偏修了心理學(xué)。
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能夠安撫好自己。
葉笙歌這些年每年都會去體檢,他的身體一直都很好。直到去年年初的那次體檢,他永遠記得醫(yī)生拿著報告反復(fù)查看,而后又遺憾地看向他的眼神。
那個時候,葉笙歌就知道自己生病了。
當他問出那個罕見的名詞時,連醫(yī)生都驚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葉笙歌記得當時自己只是苦笑了下:“我的父親,就是因為這個病去世的?!?br/>
說完這句話,診室里安靜了很久。
最后醫(yī)生把體檢報告遞給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小伙子,趁著還年輕,多走走多看看吧?!?br/>
盡管醫(yī)生沒有往下說,可葉笙歌卻聽出了他下面要講的話。
——不然等到有一天你走不了路了,這些就都看不到了。
葉笙歌道了聲謝,拿著報告離開了診室。
一直到走出醫(yī)院大門,他的脊背都挺得很直,走路的模樣也一如從前。
可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那天開始,他有將近半個月沒有回去。
那個時候陳念娢已經(jīng)快要畢業(yè)了,剛好在家里,沒有去學(xué)校。這是第一次,陳念娢在住在家里的時候,葉笙歌那么久沒有回去。
等他回去以后,就開始想盡辦法說服陳念娢回國。
葉笙歌和她在一起生活了將近七年,又是學(xué)心理學(xué)的,怎么會看不出她心里有人呢。如果他的身體健康,他一定不會主動讓她回國,甚至?xí)活櫼磺械匕涯莻€人從她心里擠走。
然而沒有如果,他沒有照顧陳念娢一輩子的能力。
與其讓她將來的某一天為他的死傷心難過,不如提前把她送到那個人的身邊,有個人代替他照顧她,他走得也安心。
宋彥池,雖然沒有讓他很滿意,但也不差就是了,勉勉強強能夠讓他把陳念娢托付給他。
……
“呸呸呸,胡說!”凌悅第一時間撲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們中國人不是老說這樣的話不吉利,不能說的嗎?”
葉笙歌看著她,忽然笑了:“你又不是中國人,你怎么也這么迷信?”
“……”
凌悅最討厭別人說她不是中國人了,頓時氣呼呼地說:“我雖然不是中國人,可我媽媽是中國人,我身上也有中國人的血!”
說到最后一句,她十分驕傲的挺了挺胸。
葉笙歌忍不住低笑:“不是所有中國人都那么迷信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