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慧琴?她是你太姑奶,你爺爺沒有和你說過嗎?”江衛(wèi)明反問。
“沒有,不,我是說,說過,不是。我想說的是,太姑奶的小兒子就是我們學校教我的任課老師之一,前段時間我們兩家才相認的。”江楓差點被繞進去。
“你太姑奶還活著!”江衛(wèi)明激動得差點拍案而起,“她現(xiàn)在怎么樣?在哪里?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太姑奶已經(jīng)去世三四十年了。”江楓給江衛(wèi)明澆了盆冷水,“太姑爺他前幾天也因為胃癌剛?cè)ナ?,他們家只剩下李教授,就是太姑奶的小兒子和他妻子兩人了?!?br/> “這樣啊?!苯l(wèi)明有些失落,也覺得是自己異想天開了。他能活到這個歲數(shù)已經(jīng)是上天恩賜了,他又怎么能奢求每個親人都同他一般長壽,實際上,小弟仍在人世就已經(jīng)是對他最大的安慰了。
至少他還有除了兒女之外血脈相連的親人存活于這世間。
“太姑爺在去世前,讓李教授轉(zhuǎn)給了我一個房契?!苯瓧餍⌒牡氐?。
“你太姑爺給你的,你就安心收著。”江衛(wèi)明不明所以。
“是泰豐樓?!苯瓧鞯?,“太姑爺把泰豐樓給我了?!?br/> 江衛(wèi)明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了,仿佛時間靜止了一半,良久,動了動嘴唇,艱難地問道:“北平的……泰豐樓?”
江楓肯定地點點頭:“對,就是原來北平的泰豐樓?!?br/> “它沒被毀,也沒被拆?”江衛(wèi)明顫抖著,聲音甚至有些哽咽。
“對,民國37年,太姑奶回去把泰豐樓買回來了。這些年,太姑爺一直留著他,一直有做維護,雖然有些破敗,但和當年的一模一樣?!苯瓧鞯馈?br/> 江衛(wèi)明不知道該用何種心情來面對了。
那可是泰豐樓,是從他爺爺手里敗掉,他父親一輩子心心念念,在逃難的路上都念念不忘的泰豐樓。是江家曾經(jīng)最大的榮耀,也曾名動北平揚名四海,是他父親一生的心血,也是他和幾個兄弟原本以為會為之奮斗一生的地方。
這么多年,一開始是因為交通不便,后來是因為年紀大了。自當年北平城破后,他再也沒回過北平,也未奢望江家人能買回泰豐樓。
他原以為,泰豐樓會毀在戰(zhàn)亂里,或者像很多舊建筑一樣被拆掉。
他沒想到,也不敢想,泰豐樓居然能一直保留到了今天,而且還……
泰豐樓回來了,泰豐樓又屬于江家了。
江衛(wèi)明哭了,沒有聲響,只有眼淚,從他滿是溝壑皺紋的臉上流下來。
“三爺爺……”
“沒事,三爺爺就是高興?!苯l(wèi)明摸了把淚,笑著看著江楓,“小楓,你一定要好好學,把泰豐樓好好經(jīng)營,像你太爺爺當年一樣,讓全北平,全國,全世界都知道泰豐樓,都知道這是江家的泰豐樓?!?br/> 他看著江楓,說著亦如當年他父親對他們說的話。
“走,三爺爺給你做菜吃,不吃川菜了,三爺爺給你做魯菜!”江衛(wèi)明重振精神,把泡菜重新裝回包里,拿起他的布包,拉著江楓離開了小店。
江衛(wèi)明拉著江楓,風風火火地去了他徒弟家。
廚師行當非??粗貛熗疥P(guān)系,一般不輕易收徒,大多都是子承父業(yè),同江家和吳家一樣手藝一代傳一代。收徒弟就等于收干兒子,拜師也相當于認了第二個爹,現(xiàn)在可能沒這么夸張了,但江衛(wèi)明收徒弟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的。
他徒弟叫姜衛(wèi)生,天賦不咋地,當初收他的時候已經(jīng)改名叫江援朝了,就是因為他的名字才收他的。姜衛(wèi)生比江衛(wèi)明足足小三十多歲,比江衛(wèi)明的兒子都小,前幾年才退休。
江衛(wèi)明就是帶著江楓去姜衛(wèi)生家。
姜衛(wèi)生胖胖的,很符合本山大叔對伙夫腦袋大脖子粗的概括。江衛(wèi)明雖然是一時興起沒提前打招呼,姜衛(wèi)生依舊恭恭敬敬地把他請進了門,高興地道:“師父,你怎么突然想起來省城了,這位是?”
“他是我侄孫,今天第一天見面,我來借用下你家廚房給我侄孫燒頓飯?!苯l(wèi)明開門見山。
“侄孫?恭喜師父了,廚房還沒打掃有點臟,師父你先喝口茶坐著等一下。”姜衛(wèi)生沖房間里喊:“老伴,老伴,快出來,師父來了要用廚房,咱們快去打掃一下!”
姜衛(wèi)生的老伴同他一樣富態(tài),兩人手腳麻利地把廚房打掃出來,姜衛(wèi)生還殷勤地問道:“師父,你要做什么菜,剁椒魚頭嗎?要不要我現(xiàn)在去買魚頭?”
“我侄孫吃不得辣,我給他做兩道魯菜?!苯l(wèi)明道。
姜衛(wèi)生更興奮了:“好,我給您打下手?!?br/> “我也來?!苯瓧髅Φ溃岔槺阆蚪l(wèi)生做自我介紹:“姜爺爺好,我叫江楓?!?br/> “叫啥爺爺,都差輩分了,你叫我姜伯就行!小楓你平時也做菜?”姜衛(wèi)生樂呵呵地道。
“我家是開小餐館的,我平時會在后廚幫忙?!苯瓧鞯馈?br/> 來的路上江衛(wèi)明給江楓介紹過姜衛(wèi)生,雖然他天賦不咋地,但是個廚癡,肯吃苦,什么都愿意學,卻因為少了做廚子最關(guān)鍵的天賦終其一生也只是個比較優(yōu)秀的普通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