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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革愕然抬首注視著折德源,呆立了半晌,才由衷地躬身還禮道:“折衙內客氣了,卑職汗顏,久聞折家將大名,今日方得親見,卑職身有幸焉!”
????折德源聽了他的恭維話只是淡淡一笑:“宣節(jié)不必客氣,折某粗鄙,不過是個只會扛槍巡戍的大兵罷了,當不得宣節(jié)如此恭維……”
????李文革卻是實心實意的,這個時代所謂的名將名軍并不少,悍鎮(zhèn)強藩更是遍地牛毛,然而卻多是曇花一現,像折家這種能夠世鎮(zhèn)州郡長達百年以上的軍人世家絕對是藩鎮(zhèn)中的異數,海內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就連與折家親聯至好被趙家的第三位皇帝感慨為“父子皆名將”的楊家將在這一點上都無法與折家相比。
????凡百年不敗之族,世紀不衰之軍,都是值得尊敬的。
????李文革也不兜***,單刀直入地問道:“折衙內此來,帶了多少兵來?”
????李彬聽了,當即一愣。
????哪有李文革這么問的,他倒是真不見外,見了面二話不說便打聽人家的軍中機密,一點也不怕犯人家的忌諱,雖然說這個數字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但這個時機這個場合這么直通通地問出來,在場的文官們無不覺得古怪,不知道李文革究竟打著什么主意。
????反倒是折德源淡淡一笑,絲毫不以為異,爽快答道:“三百人而已……”
????“夠了!”李文革頓時眼中一亮,喜笑顏開地道。
????折德源頗有些玩味地打量著李文革,這個延州高層口中的破皮無賴,倒是還真有些意思。
????“懷仁,何謂‘夠了’?”李彬卻對二人的對答頗為不解,沉吟著問道。
????李文革向李彬躬了躬身:“觀察,延州防務關鍵在蘆子、魏平兩關,兩關地勢均不可謂不險要,只是多年以來無兵駐守,關隘失修形同虛設,以卑職所勘察蘆子關地勢而言,只要有兩個滿編的小隊駐守,黨項鐵蹄縱然彪悍,卻也萬難直下膚施,只要每次能讓定難軍在兩關之前扔下三百到四百具尸體,定難軍今年就不會再度南下,他們不比我們,人口丁戶有限,青壯精銳一旦損失,短時間內無法補充,這樣的消耗他們經不起多少次?!?br/>
????李彬聞言,捻須沉思起來,折德源精神一振,毫不客氣地問道:“何以見得?”
????李文革略感奇怪地看了折德源一眼:“衙內考校卑職么?定難軍四州八部,總共不過八千能戰(zhàn)之兵,其中披甲精銳不過三四千,拓跋家自己的嫡系兵力只有三千。若是能讓拓跋家在蘆子關和魏平關前損失三百兵,已然是其十分之一的軍力,這些兵都是久經戰(zhàn)陣弓馬嫻熟的強兵,一時根本不可能以新兵相補充,若是僥幸能使其損失達到五百之數,則其損失將達到六分之一,如此只怕幾年內定難軍都很難再南下了……”
????折德源點了點頭,笑道:“只是李彝殷不會如此愚蠢,既然南來,總要帶上其他部落的些許人馬以壯聲勢?!?br/>
????李文革惡意地笑了笑:“如此最好,黨項八部族,只有拓跋家最強,其余部族兵力裝備武器都差得遠,殺死一個拓跋家的兵等于殺死了兩個到三個其他部族的兵,那些小部族若是敢單獨前來,只怕在兩關之前便會撞個舉族元氣大傷……”
????折德源想了想,問道:“李宣節(jié),若是定難軍真?zhèn)€再度南下,你愿意出戰(zhàn)么?”
????這話問得稍顯無禮,李文革回答得卻是干脆利索:“愿意!”
????折德源撫掌笑道:“李宣節(jié)原來是個爽快人,高侍中有意命在下出鎮(zhèn)魏平關,而以李宣節(jié)為蘆子關巡檢使,看起來果然是識人知人啊……”
????“蘆子關巡檢使?”李文革怔了一下,轉眼看李彬時,卻見這老頭子滿臉憂色。
????李文革垂頭沉思半晌,苦笑道:“高侍中打得好算盤,也罷,巡檢便巡檢!”
????他頓了頓,道:“不過我的幾個隊剛剛組建,都是些老兵油子和新兵蛋子,現在拉他們上去是叫他們送死。這種天氣黨項人一時也不敢南侵,等雪開了凍,我便率部前往蘆子關鎮(zhèn)守?!?br/>
????折德源掃了他一眼,緩緩道:“李宣節(jié)以為今年定難軍會南下否?”
????李文革恭恭敬敬地道:“以卑職的意思,李彝殷今年最好不要南下,不過對折侍中和衙內而言,老李今年還是南下得好……”
????折德源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眼中精光數閃,卻再沒有說話。
????大堂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折德源冷著臉不說話,李文革卻一臉不在乎的神色,依舊大刺刺地道:“衙內莫怪,文革乃是軍中粗疏之人,說話做事,只會實打實。衙內此來駐防延州,乃是九縣黎庶之幸,文革心中極感激的,有甚么得罪之處,還請衙內見諒!”
????折德源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勉強笑道:“份內之事,何足掛齒!”
????李文革極為實誠地點了點頭:“不錯,延州之事于侍中于衙內,確實是份內之事!”
????折德源的臉色頓時又變得極臭,遲疑了半晌才問道:“李宣節(jié)以為,若今年定難軍南來,兩關能守住么?”
????李文革看了看他,點著頭道:“魏平關地勢比蘆子關更險峻,道路也要狹窄許多,兵力更加不易展開,迂回更是困難,以衙內手中的兵力,要守好此關易如反掌……”
????折德源冷笑了一聲:“……宣節(jié)的意思是蘆子關難以守住了?”
????李文革搖了搖頭:“不是,這要看誰來守,雖然蘆子關的條件比之魏平關稍差一些,不過以衙內的兵力戰(zhàn)力,亦可稱得上堅如磐石……”
????隨即他搖著頭苦笑著道:“雖然很不服氣,但卑職只能實話實說——卑職的兵不成,沒見過血不說,其中大批都還和新兵沒啥區(qū)別,要把這批人馴服讓他們有個兵樣子最少就要兩個月光景,離真正上戰(zhàn)場的水準還差得遠呢……”
????折德源皺了皺眉頭:“那宣節(jié)為何又毫不猶豫便接下了蘆子關巡檢的差遣?”
????他頓了頓,還未待李文革回答,便道:“宣節(jié)不必虛言敷衍,你我都是軍中出身,繞***的話不說。如今延州九縣誰不知道,高侍中的均命對別個有效,對宣節(jié)嘛……”
????他遲疑著沒有把話說得太白,但那意思已經相當清楚了,李文革若是不高興,完全可以把高允權的命令拿去茅廁當廁紙……
????李文革嘆了口氣:“請恕卑職無禮,延州與折侍中毫不相干,折侍中為何要遣衙內前來守關助戰(zhàn)?卑職肯受命,那理由和衙內來延州的理由是一樣的……”
????折德源頓時又是一陣郁悶,這個潑皮,他現在開始有點理解高允權的感受了,真是一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家伙啊……
????不過,折德源此刻卻稍稍松了一口氣,這個家伙雖然憊懶,但和那些自己見過的彰武軍軍官們還真是有些不同,但愿此人做的能和說的一樣。
????……
????前廳開宴之后,李彬起身更衣,沖著李文革使了一個眼色,李文革會意地站起身跟了出去,一旁端坐飲酒的折德源看在眼里,心中暗自一笑,卻毫不在意地用刀子切下一塊羊腿肉,放在口中慢慢地咀嚼著……
????李彬帶著李文革徑自來到了自己的書房,揮退了伺候的奴仆,他這才轉身看著李文革問道:“小年前那件事,你沒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