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瑯閉著眼睛等待著災(zāi)難的降臨,一雙手緊緊抓著花轎的簾子,她心想,自己今日怕是完了。
然而等了許久,并不曾見有疼痛之感降臨在自己身上。隨著耳畔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周圍似乎安靜了下來。
她納罕著抬眸,入目是新郎趙燁張開雙臂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這個她并不曾見過幾面的男人,她未來的夫君,居然在這樣的時刻舍身護她。阿娘為她千挑萬選的夫婿,當真是這世間好兒郎了。蘇瑯心上一暖,暗自慶幸他也并沒出什么事。
原來不知何時,她二哥蘇恒縱深躍上了前面那名女子的馬兒,緊緊勒住韁繩,將馬兒給制服了。
二哥雖然不務(wù)正業(yè),然馬術(shù)卻是了得的。故而在這危及時刻,救了她和夫君一命。
策馬坐在前面的滎陽縣主到如今整個人還是懵的,直到后面的施景同趕過來,急急喚了一聲:“滎陽!”
滎陽縣主回神,這才反應(yīng)過來此時那替她制服烈馬的男子尚在自己身后坐著,兩人身體貼在了一起,她好像清晰感受到了他因為焦急而顯得十分不穩(wěn)的呼吸,熱氣灑在她的后頸,滎陽一時間心跳加速,一張臉瞬時紅了,牙縫里擠出來幾個字:“謝,謝謝公子……”
蘇恒心中有怒,又擔心自己妹妹的安慰,哪里顧得打理她,急忙翻身下馬,跑到轎子前面:“瑯丫頭沒事吧?”
蘇瑯回神,輕輕搖了搖頭,只面色尚有些發(fā)白:“我沒事?!闭f罷側(cè)目看向轉(zhuǎn)身望過來的夫君趙燁,她羞赧著眸光躲開,垂首用蓋頭遮了臉,只一顆心仍在飛快跳動著,不知是嚇的還是羞的。
施景同翻身下馬,又扶著妹妹下來,兄妹兩個上前對著蘇恒道謝,又對著蘇瑯和趙燁致歉。
蘇恒對眼前的兄妹頗有些敵意:“兩位于街上縱馬,還是自行去京兆尹那里交代吧?!闭f罷吩咐后面迎親的小廝,“把他們送去衙門,自有人發(fā)落!”
趙燁匆忙上前,對著蘇恒低聲道:“我瞧這二人身份似乎不凡,如此會不會惹了禍端?”
蘇恒以前也是在街上游蕩慣了的,可幾時這般擾民?何況,這兩人險些將他妹妹置于險地,蘇恒就更不能忍了。他冷哼一聲:“當街縱馬本就違反了我大衍律例,帶他們?nèi)パ瞄T還怕惹什么禍端?他們非富即貴,莫非我們平南侯府便是好惹的?”
蘇恒此人平日里吊兒郎當很不著調(diào),今兒個難得發(fā)一回怒,倒是讓趙燁也有些嚇著了,便沒再阻攔。
施景同和滎陽兄妹兩個也知自己今日行為不妥,見人來押便沒躲,只默默跟了上去。滎陽想到方才蘇恒的話,又低聲問道:“哥,他說的那個平南侯府,不會就是當今陛下以前寄養(yǎng)的平南侯府吧?”若是如此,那她倆闖的禍真不算小。
押著她的小廝聞此冷笑一聲:“姑娘這時候知道怕了?若你們二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何至于有如今這樣的事?平南侯府不僅有陛下?lián)窝?,蘇三姑娘還是未來母儀天下的皇后,你們兩個惹下大禍,若是想善了,只怕難了。”
滎陽垂眸沉默著。
來的時候父王和母妃再三叮囑,新帝雖然是母妃的侄兒,但到底寄養(yǎng)在外,跟先太子不同。故而讓他們兄妹小心行事,莫要撞到刀口上去??汕桑袢者€是不小心撞上去了……
且不說陛下會如何處置,父王母妃只怕就饒不了她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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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丞是在半個時辰后聽到京兆尹的稟報,才知云南王的一兒一女已抵達京城,而且還惹了禍端,沖撞平南侯府大喜這件事的。
彼時他端坐在御書房的龍案前,劍眉微蹙,面容陰沉,眸色犀利如鷹,久久未發(fā)一語。
京兆尹猶豫著又道:“平南侯府的二公子蘇恒讓人將小王爺和滎陽縣主送去了衙門,只是兩位身份尊貴,卑職一時拿不定主意,還望陛下賜教?!?br/>
魏丞問:“依大衍律例,該如何處置?”
京兆尹想了想回道:“好在有驚無險,依照律例該打十個板子,幽禁半月?!?br/>
大殿之內(nèi)沉默須臾,魏丞道:“先關(guān)著,聽候發(fā)落?!?br/>
得了令,京兆尹松上一口氣,對著魏丞行禮后退了下去。
待他一走,魏丞轉(zhuǎn)眸看向青楓:“云南王和云南王妃到了嗎?”
青楓回道:“按照時間算該今晚才到,想來是小王爺和滎陽縣主提前至了?!?br/>
說完見魏丞斂眉沉思,青楓又問:“那……小王爺和滎陽縣主這事,可要稟報給太皇太后?”
魏丞想了想:“先不驚動她老人家了,免得她為難。”
這時,有內(nèi)監(jiān)進來稟報,說左仆射求見。
魏丞暫時將此事放下,傳蘇澤生入殿。
蘇澤生穿著緋色官袍,頂著官帽,腰間垂掛金魚帶,長身玉立,身姿盎然。自從婚后,他的氣色明顯比先前好了,原本沉悶陰郁的雙眸如今也總泛著光,格外有神。
入殿后,他上前對著魏丞叩拜,隨即遞上了折子:“陛下,這是新一批官吏調(diào)動的名單,請陛下過目?!?br/>
青楓接過他的折子奉給魏丞,魏丞打開看上幾眼,略頓了頓道:“旁的都好,只是調(diào)趙燁去靈泉任知縣一事,暫緩一緩?!?br/>
趙燁是去年的進士,也是蘇瑯的夫婿。蘇澤生身為左仆射,也早聽聞了今日大街上的事,頓時明白了魏丞的意圖,忙頷首:“臣遵旨?!?br/>
語罷又頓了頓道:“禮部如今暫缺一閑職,或許可調(diào)趙燁去禮部任職,對其日后的升遷頗為有益。”
魏丞點頭:“照你說的辦。”
他將折子合上,又抬眸看向蘇澤生:“云南王此人,你可知曉一二?”
蘇澤生道:“經(jīng)打探的人來報,說此人馭下有方,為人忠正寬厚,善以德服人,云南在他的治理之下民風漸好。云南王年輕時驍勇善戰(zhàn),每仗必勝,被云南人尊為戰(zhàn)神。臨近的越南各部也都為之俯首帖耳,甚是恭敬。”
語罷沉默片刻,蘇澤生繼續(xù)道,“此人若為陛下所用,當為大衍社稷之福,若生有異心,其力量也不容小覷。今日街上的事臣也有耳聞,小王爺和滎陽縣主觸犯律例,又沖撞了蘇五姑娘和趙燁的大婚之喜,理應(yīng)按律行事。但陛下初登大寶,云南王不好得罪,圣上還需三思而行?!?br/>
“此事朕已有主張?!蔽贺┱f著,又轉(zhuǎn)了話題,“忍冬嫁你時日不短,想來鮮少出門,你既政務(wù)繁忙,日后還是讓她多去平南侯府走動,免得端寧郡君記掛?!?br/>
蘇澤生頷首:“臣領(lǐng)旨?!?br/>
魏丞揮手讓他退下,自己倚在龍椅上,陷入沉思。
他剛登基不足一年,如今朝中不算安穩(wěn),對于云南王自然是拉攏為妥,蘇澤生所言有他的道理,若能既安撫了蘇瑯和趙燁,又施恩于云南王才是最好不過的。
然弄弄與蘇瑯蘇琳姊妹兩個最是情深,若她一定要他為著此事給蘇瑯一個交代,他又如何舍得她為此憤懣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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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南侯府,蘇慎聽聞了街上的事后,急忙派人去打探消息,這才知道今日當街縱馬之人竟是云南王的一子一女,太皇太后的嫡親外孫。
底下的人傳話回來時,蘇瑜正在錦竹苑內(nèi)室同衛(wèi)綠萱陪著蘇落雪耍鬧,是以也聽聞了此事。
蘇瑜思索著起身,同衛(wèi)綠萱一起走出了內(nèi)室,側(cè)目看向那稟報的小廝,蘇瑜問道:“五姑娘和姑爺可有什么事?”
小廝搖頭:“幸虧二公子及時制止了那馬,倒是有驚無險?!?br/>
“京兆尹是如何處置那二人的?”蘇瑜又問。
小廝道:“聽聞只是給關(guān)了起來,并未處置?!?br/>
平南侯蘇慎面露不悅:“當街縱馬,依照律例應(yīng)當打板子,幽禁半月的,京兆尹只這么悄無聲息的關(guān)起來,算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忌憚云南王大權(quán)在握,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