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清早,騎著馬走在路上,阿鸞竟又睡起了回籠覺。剛開始還像貓貓狗狗似的,小心翼翼地附在馬背上,慕琬從背后看著她頭發(fā)都是炸的。誰知道,馬在路上顛著蹄子,她晃著晃著,不一會兒又困了。她還得操心著不讓她掉下去。
“昨天還說怕馬來著……”
“……哦,她八字輕,幼時就常見些不干凈的東西。她爹小時候給她牽回來學(xué)的那匹馬,是戰(zhàn)場上的老馬,怕是鎧上沾了陰氣,讓她看到不該看的,嚇住了,才栽下去,又中了兩個月的邪……”
“竟是這回事??磥恚阋宦穾己懿灰啄??!?br/> “怎么說呢……這丫頭其實,也挺厲害的……”
“何以見得?”
“看到她的桃木劍了么?是她及笄成年時我送的禮物。你猜她拿到劍后,第一件事是去做什么了么?”
“孩子嘛,愛玩愛鬧是常事。莫非她給你折了去?”
“她拿去開刃了?!?br/> “……”
“我倒也沒想到,你昨天那番模樣,也是兇得很呢?!鄙胶Pχf。
慕琬嘆了口氣:“姑且算是事出有因。我生平最恨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吏,正是這些人,害了我生父的性命?!?br/> 實際上,還有個原因,便是那裴員外的煙桿看著讓人來氣。至于理由,她暫且不打算說出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原來是有如此隱情么。也罷,你倒有個恨頭,我卻連生父母的事全然不知。按照師父的說法,是我八字克父母,才被送到那凜霄觀。也不知道他們可曾輪回轉(zhuǎn)世,又過的如何?!?br/> “那你想他們么?”
“想自然是想的,但我自幼在觀里長大,也沒什么非要去尋他們的執(zhí)念?!?br/> “這便是我與你們不同的地方了。我是不喜歡那人各有命富貴在天的說法,不該什么事都怨到那八字命理上。不還有句老話,叫做我命由我不由天嗎?”
“……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信條,無可厚非。對了,我見你那天所召的妖物,莫不是天狗?那也是你的式神嗎?”
慕琬略加思索,像是在琢磨該怎么簡單地作出解釋。
“啊……的確,那是雪天狗。我母親所遺傳給我的血脈,有著役使天狗的力量。不過,那是有代價的?!?br/> “我似乎聽說過,本以為是傳說,沒想到確有其事。代價……好像是說,若主人的能力得不到天狗的認可,就會被反噬?”
“是這樣呢?!?br/> 他們實際都不是健談的人,一路上并不一直這樣聊天說地。只是誰想起什么,便問上一兩句,隨便誰就沒話了。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阿鸞醒來的那陣,能更熱鬧些。這山路并不難走,卻綿延無邊,看不到盡頭。一到晚上,就找處安全的山洞生起火,馬馬虎虎湊合一晚。好在阿鸞是個好伺候的主,吃得了苦,從不抱怨什么。
這山路越往南走,越覺得風景動人,光怪陸離。植物的分布愈發(fā)稀疏,種類漸漸變少,但山巖卻是五光十色,猶如彩霞般絢爛,令人感慨不已。
而且,小動物們可是一點不少,比起北邊更具靈性了。長居雪硯谷的慕琬能感覺到,這里也有一股身后的靈氣。這所謂靈氣,在人身上是靈氣,到了妖怪身上,又叫妖氣了。也有許多地方,將其簡單地成為“氣”“理”“道”諸如此類玄之又玄的東西。
“我聽聞那錦桐鄉(xiāng),原本是個黃銅的銅字,也是那里最早發(fā)現(xiàn)的礦藏。后來從這片山脈上開采出愈來愈多的礦物靈石,而且色彩眾多,十分斑斕,故在前頭加了個錦。”
阿鸞問山海,為何又變成了梧桐的桐字?
“你看,我們一路上的花草愈發(fā)稀少,只剩下這零零散散的梧桐。聽說下了山,山麓上生的梧桐更為繁茂,穿過它,就是那錦桐鄉(xiāng)。這字變來變?nèi)ィ罱K這樣定下來了?!?br/> 這片山讓他們走了整整三個白天。第四日清晨,待到山嵐散盡,已經(jīng)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山麓的林帶。這面山上,他們甚至見了許多處廢棄的礦坑。奇怪的是,一個勞工的影子也不曾見到。路邊也有三兩棄置的工具,慕琬警惕地下馬查看一番,都是用壞的,也落了灰,不像是忽然遭遇了什么不測——何況附近也沒有什么尸骨。這些天很平安,一路順順利利的,他們除了被山石草木割了點皮外傷外,什么事也沒有。
可剛下了山,阿鸞卻遇上了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