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海(2)
他愣了愣,旋即不死心地又去扯又去脫,但不論他脫下多少次,身上始終還是穿著那件新郎裝,無限循環(huán)。
“別白費力氣了,那衣裳脫不下來的?!睖厣胶M榈乜粗@個手忙腳亂的小光頭,“在這場‘婚禮’結束之前,我們都只能這樣?!?br/>
磨牙覺得頭痛,頭痛得要炸開。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撲到溫山海面前,欲哭無淚道,“山海小姐,你我無冤無仇,何必如此愚弄我!”
溫山海扶住他的肩膀:“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我連自己都幫不了?!?br/>
磨牙滿是眼淚鼻涕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她。
她站起身,緩緩解開了自己的喜服。
“你這是…”磨牙趕緊轉過臉去,連聲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山海小姐自重!”
“磨牙小師父,你轉過臉就知道我為何無法幫你了。”她輕聲道,“我從沒有愚
弄你的意思?!?br/>
聞言,磨牙躊躇半晌,還是轉回臉去,一手擋著自己的眼睛,從指縫里往外看她。
她確實敞開了自己的衣裳,但紅色的喜服下并不是一個少女婀娜的身體,而是…什么都沒有,從她的脖子往下,只有一片空氣,若不是裹了衣裳,站在磨牙面前的大概就只是一個會說話的人頭了。
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了么,自己剛剛一直在跟一顆人頭說話?
磨牙的眼淚活生生被嚇了回去,他癱坐在地,指著溫山海:“你你…你的身子怎會是這般模樣?”
溫山海默默穿好衣裳,說:“我也好奇呢,都這樣了還能撐起喜服,雖然看不見了,但身子好像還在,大約是要等我連頭都不見了,我這個人才會徹底化為烏有吧?!?br/>
磨牙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一個看起來只剩個腦袋的姑娘,居然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但是,一看到溫山海臉上自嘲與落寞的神情,他又覺得這姑娘可能不會傷害自己。他壯起膽子爬起來,走到她面前,抖著手去探她的鼻息。
“我是活的?!彼e起被大袖遮住的手,擋開了他,“每來一位‘夫君’,我就
會少一部分。”她低頭看著自己,喃喃道,“這回,應該就是我的頭了…”
磨牙拍了拍自己起伏不止的心口,煞白著一張臉問:“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話音未落,整個房間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雖然看不見外頭,但直覺告訴磨牙,房間外頭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東西,它只要走一步,房間就會顫一下。
溫山海臉色一變,一把捂住磨牙的嘴,拖著他縮到離窗戶最遠的墻角,示意他不要再說一句話,自己伸出雙臂緊緊抱著他,用寬大的衣袖把他遮得嚴嚴實實的。
嗵!嗵!
房間外的東西在來回走動,地面與墻壁都隨之震顫。
磨牙躲在她的懷里,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黑暗中縈繞著的溫熱的氣息,還有淡淡的來自少女身體的幽香,沒來由地讓磨牙那顆狂跳的心安穩(wěn)下來。她在確實地保護著自己,磨牙突然相信了她說的每一句話,相信她沒有愚弄自己,相信她是活的,即便她的身體已經是那樣的狀態(tài)。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外頭的東西似乎走開了,世界又恢復了起初的安靜。
她松開手,吁了口氣:“它走了,但愿剛剛我遮住了你的味道,希望它不會再找來?!?br/>
磨牙通紅著一張臉:“謝謝你,山海小姐?!?br/>
“你眼里對我的戒備好像沒有了?!彼粗难劬Γχ嗣墓忸^,“別叫我山海小姐了,就叫我山海,或者山海姐姐吧?!?br/>
“叫你姐姐?”磨牙脫口而出,“你怎么當得了我的姐姐?!?br/>
“你這小鬼,頂多七八歲不得了,我還當不得你的姐姐?”她瞪了他一眼,“我今年都十八歲了?!?br/>
磨牙嘆氣:“好好,我叫你山海?!?br/>
“要讓我看起來像你妹子,起碼你得再過十年呢。”她恢復了輕松的神態(tài),旋即又垂眼一笑,“就是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十年?!?br/>
“山海,我現(xiàn)在很糊涂。我好好地跟我的同伴走在山路上,怎的就被你家的人給劫來這里了?”磨牙拉住她的袖子,“你有任何苦衷都可以跟我說,就算我不能幫你,只要讓我找到我的同伴,他們一定可以。所以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里,我們要想法子離開!”
溫山海為難地看著窗戶:“磨牙,出去就可能被吃掉的。那個東西在找你,它總是先吃掉小和尚,再來咬我,它一咬我我就會消失一部分。而我除了暫時幫你隱藏行蹤,
什么都做不了?!?br/>
磨牙皺眉:“你對你曾經的‘夫君’們,都說過同樣的話,也做過同樣的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