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段錦進來的時候,看到葉碎金也在睡。
段錦和旁的人比起來，有一個極為不同的特權(quán)——任何時候，他都不必通稟,便可以直接到葉碎金身邊。除非葉碎金有秘事要議，明白命令他回避。
沒有人對段錦身上的這一特權(quán)提出質(zhì)疑。因大人物身邊都得有至少一個這樣貼身的人。
葉碎金是個女子，讓段錦這個由她撫養(yǎng)長大的少年擔(dān)任這個貼身的人，大家都覺得的確比旁的什么人都更合適。
所以段錦直接便走進了書房,卻看見葉碎金睡在了陽光里。
刺史府的書房原就有地龍。李家給收拾房子的時候，把火道都通好了。葉碎金入主之后直接便可以用。
此時屋里暖烘烘的。她坐在榻上,后背靠著引枕，手肘撐在榻幾上支著頭,正閉目小憩。
這些天太多瑣碎的事務(wù)，讓人疲勞。
陽光透過桑皮紙，柔和地將她籠住。她的皮膚仿佛泛著光暈,眉眼美麗極了。
段錦甚至不想叫醒她。
就想站在這里,沒有旁人,放心大膽地凝視她的面孔。
可那不行,他是有事才進來的。
貪婪了幾息,還是得張口,盡量輕地喚她：“主人？主人?！?br/>
葉碎金眼睫動了兩下，睜開了眼。
段錦柔聲道：“主人，可醒了？”
他站近了,還微微俯下身,稍稍貼近了她。
葉碎金歪著頭撐著額角,目光中帶著些剛醒過來的遲鈍。
人乍醒來,常這樣。所以得醒神。
段錦忍不住勾起嘴角。
葉碎金撐著頭沒有動?？呻S著段錦這一笑,她也笑了。
她抬起了手,伸向他：“阿錦……”
段錦怔住，屏住呼吸，不敢動。
但期待。
可她的指尖在幾乎就要碰觸到他時停住了。
葉碎金的眼睛里現(xiàn)出迷茫。
“阿錦？”她喚著，仿佛不太確定。
段錦不明白，應(yīng)道：“主人？”
葉碎金的手收了回來。
“是阿錦啊。”她說。
似有似無，似自言自語，又仿佛嘆息。
不然呢？不是他，還能是誰？
段錦垂下眼，稟報：“楊先生到了?！?br/>
她放下?lián)晤^的手肘，眼神變得清明，很顯然醒過神來了。
這次，真的醒了。
“太好了?！彼?，“快請先生進來。再把蔣引蚨喚來?！?br/>
“再通知大家，待會碰個頭?！?br/>
段錦領(lǐng)命出去，請楊先生進去。
他又轉(zhuǎn)身喚了人，讓他們分去各處通知諸人。
所有人的行動都很麻利，得了指示，轉(zhuǎn)身便去了。段錦看著他們的背影，又看看天。
昨日刮了大風(fēng)，今天陽光特別好。
段錦站在書房庭院的陽光里，想著剛才書房里的情形。
心頭有不解的迷惑。
楊先生進來了。
他是從唐北堡過來的。比陽城新得，太多事了，葉碎金不能讓自己陷入這些事務(wù)里。把他召過來，讓葉五叔駐守唐北堡。
反正也近。驛道已經(jīng)通暢，消息傳遞都方便。人過去也很快。
得了比陽城，雖然早在計劃之內(nèi)，真實現(xiàn)，楊先生還是高興得緊。
很快蔣引蚨就來了——他做事的地方，離書房也是很近的。
蔣引蚨如今是對比陽城各方面數(shù)據(jù)最了解的人了。楊先生拉著他便問了許多問題，他都能給出清晰、翔實的情況。特別對楊先生的胃口。
不一刻，五郎等人也前后腳到了。
“四叔呢？”葉碎金問。
段錦進來：“沒找到四老爺。”
葉碎金看向五郎。五郎道：“我去找。真是，瞎跑哪去了?！?br/>
葉四叔十分偏愛黑色的馬。
他養(yǎng)的黑馬里最心愛的一匹叫作旋風(fēng)，如今騎到比陽的就是這一匹。
此時，他正語重心長地跟旋風(fēng)碎碎叨。
“這是咱倆第一次亮相，你可得提氣點?！?br/>
“可不能戰(zhàn)鼓一響，把你嚇著，把我摔下來。”
“咱不能讓小崽子們看笑話是吧。好歹咱們是長輩，不能還不如一群小輩。”
“不過話說回來，小崽子們的確比咱們經(jīng)得多。這怪誰呢，咱們做長輩的，事務(wù)纏身，自然不能像他們那么自在是吧，拔腳就能跟六娘走是吧。”
“咱……”
“爹！”身后傳來喊聲，打斷了他，“你干嘛呢？害我好找！”
“咳?！比~四叔忙直起腰來，胡亂地捋兩把旋風(fēng)的鬃毛，“我看看旋風(fēng)，別在這邊水土不服?！?br/>
“啥水土不服，它不是京城都去過了嗎？”五郎摸不著頭腦，“唐州鄧州的水是通著的，擱唐州咋會水土不服？”
葉四叔惱火地道：“找我干嘛？”
五郎：“哦，六姐找你呢。楊先生到了。”
“不早說。”葉四叔給了五郎腦殼一下子，一撥衣擺，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
五郎捂著腦殼：“？？？”
書房里，楊先生、蔣引蚨都在，正在對接比陽諸事。
葉碎金在看輿圖，見葉四叔進來，她招呼他：“叔，來看?！?br/>
葉四叔湊過去，伸著腦袋一起看。
葉碎金指給他看：“……我們穿平氏，奔湖陽。堵水、比水、醴水都要在我們的控制之下，漕運必須抓在手里?！?br/>
葉四叔一直點頭：“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