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多事之秋。
　　那日的三杯酒令他昏睡了三天三夜。
　　劉德儈看著手中的調(diào)度文書，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段無悵”三個(gè)大字猶如刀一下一下剜在他的心尖。
　　若說如今朝臣當(dāng)?shù)?，曹氏一家?dú)大，擺弄權(quán)勢(shì)。他為官多載，雖算不上清明，但也不是什么貪官污吏。
　　而曹旭將這份吏部的文書托人完好無損的送到他手中又安的是什么心。
　　他不知。
　　一名小廝前來知會(huì)，“大人，門外有一捕頭來訪，說是姓段，大人您看？”
　　劉德儈心煩意亂，沒好氣的回絕，“不見，以后凡是此人本官一概不見。”
　　“見不見又有何妨。”此時(shí)段無悵已經(jīng)踩著官靴，大跨步的走了進(jìn)來，滿臉笑意，噓寒問暖，“劉大人，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段捕頭不回你的汴京好好做少卿，來我這知州府作甚？來人送客?！眲⒌聝~絲毫不想與他交談。
　　段無悵的臉皮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厚，“今日天氣不錯(cuò)，來大人這知州府半天了，就連討杯茶水都不肯，小心外頭的人說你小氣?！?br/>　　哼，劉德儈自知趕不走，橫眉冷對(duì)，讓侍女端來茶水，“請(qǐng)吧，段捕頭?！?br/>　　“謝謝。”段無悵倒是有禮貌，聞了聞茶，看樣子是個(gè)對(duì)茶藝研究頗深之人，“這貢芽春真是不錯(cuò)，謝劉大人賞茶了?！?br/>　　劉德儈直接下了逐客令?！叭魶]什么事，段捕頭還是盡早回去的好，本官這府上可不養(yǎng)閑人?！?br/>　　“今日天氣不錯(cuò)，來查案子?！倍螣o悵故意用左手擋住半邊的臉，小聲道，“前任參知政事遇害一案，此事可大可小，就是不知道劉大人怎么看了？”
　　段無悵的笑看在劉德儈的眼里盡是嘲諷。
　　“可本官怎么看今日都要下雨，段捕頭還是早早回去的好，何況素有耳聞，段捕頭是這汴京第一捕快，怎么查個(gè)案子還要看天氣？”
　　“這江州的天氣常變，段某出門也是時(shí)刻備著傘?！闭f著從身后掏出一把傘，輕輕拍在桌上。
　　二人話語(yǔ)間針鋒相對(duì)。
　　半盞茶后，段無悵仍舊坐著，而這掌中杯，杯中茶，竟還騰騰冒著熱氣。
　　什么！？劉德儈心驚想起那夜手下人的話。
　　剛欲開口被段無悵搶先，“以后一同共事，還是要請(qǐng)劉大人照拂一二啊?！?br/>　　“不敢當(dāng)?！?br/>　　“劉大人家中妻兒可安好？”
　　“賤內(nèi)與犬子好的很，不勞段捕頭費(fèi)心了?！?br/>　　“那就好，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日我便上門拜訪?！?br/>　　嗙！劉德儈拍案而起，大吼道，“段無悵，你不要欺人太甚！”
　　段無悵滿面春風(fēng)，喝了一口熱騰騰的貢芽春，“不過慰問一二，若是劉大人不喜外人來訪，那段某不去便是?！痹掍h一轉(zhuǎn)，“可該查的案子，還是得查，不然這皇上怪罪下來，實(shí)在不好交代?！?br/>　　“喲，段捕頭還知道是為誰(shuí)辦差?！眲⒌聝~平穩(wěn)的坐下，翻出一張文書，像是自言自語(yǔ)，“曹大人家養(yǎng)的狗總是那么不聽話，你說對(duì)吧，段捕頭？”
　　話都到了這個(gè)份上，還能忍住不發(fā)，語(yǔ)氣平緩，“劉大人還真別說，這不聽話的狗可狠著呢，容易咬死人，尤其是受了威脅的瘋狗。”
　　“段捕頭所言在理。”劉德儈點(diǎn)了點(diǎn)頭，訕訕道，“殺妻弒父，你段無悵倒是好狠的心。”
　　段無悵并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先前劉德儈所說的不過平平之事，“為官者，大義滅親又有何妨？”
　　“啊哈哈哈哈哈！”劉德儈笑的放肆，“好一個(gè)大義滅親！可依我看來，你是怕走漏風(fēng)聲才對(duì)?！?br/>　　“今日便是撕破了臉？”
　　“是段捕頭一再相逼，劉某不得以而為之?！?br/>　　段無悵表情苦悶，故作痛心疾首。片刻，緩緩放下茶盞，左手大拇指輕輕彈出刀身，反手握住刀把，電光火石間直沖劉德儈要害而去。
　　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勢(shì)，快若驚雷乍起，猛如霹靂弦驚。
　　劉德儈閃避不及，只得用胸膛生生捱了這一刀，往后退了數(shù)步，氣浪之強(qiáng)，將案桌都掀翻在地,文書紛飛，恰云雁歸巢。
　　“你會(huì)武功??？”
　　“你是宗師??？”
　　二人皆是驚訝于對(duì)方的身手。
　　衣衫破碎露出星點(diǎn)金光。
　　段無悵將刀背在身后，“硬有斷江鎧，內(nèi)有軟金胄，江湖傳言中的軟硬不吃，你這是軟金胄？”
　　“段捕頭好眼力，正是軟金胄，大宗師之下耐我不得，我雖無力殺你，可若要與你鏖戰(zhàn)，你可占不到一絲便宜?！?br/>　　“就算你有軟金胄，可段某又不是傻子，為何要朝你的甲胄上砍，我就先費(fèi)了你雙手，挑了你的筋脈，再活剝你的皮，你空留一個(gè)軀殼，猶如殺鱉去殼，你仍舊難逃一死?！倍螣o悵底氣十足，此人雖作惡多端，但畢竟是不過而立的宗師，值得他驕傲。
　　劉德儈冷哼，“段捕頭可盡管試試，劉某也正好見識(shí)見識(shí)這所謂的宗師，是個(gè)什么水平?！?br/>　　“談不上什么水平，但殺你，綽綽有余，看刀?！倍螣o悵退了半步，屈膝，微傾前身，用力一蹬。
　　一念起，一刀橫，一聲喝。
　　劉德儈是個(gè)反應(yīng)靈敏之人，一個(gè)側(cè)身避開正面，只道是鎏金彩熠熠生輝，軟金胄滋滋作響。
　　呼嘯的刀風(fēng)自耳邊掠過，摘下一綹發(fā)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