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你文筆驚鴻,三分筆墨可寫傾世溫柔,半點朱砂可刻入扇骨,可否將我納入心頭,一生守候。
——沐槿
前幾日信了段無悵的邪,初登琴坊,實在倉促,慌亂中口不擇言應(yīng)承下了今日這花魁大會。
段無悵仿佛時時刻刻都在笑,“沈大人,今日來的甚早,叨擾了?!?br/> 見沈流舒自顧自的搗騰著什么,并未理睬他。他俯身上前套近乎,“這貢芽春不錯,是殷姑娘送的吧?”
“段捕頭懂茶藝?”沈流舒這些時日過于無趣,便什么都學(xué)了一些,其中也包括著所謂的茶道,殷紅紅命人送了兩次茶,聞著確實香,便也收下了,回贈了幾幅書畫。
段無悵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略懂,略懂,這貢芽春和鐵頭陀最是容易認錯?!?br/> “哦?”沈流舒來了興趣。
“這貢芽春又叫佛動心,采摘有三大特點:一是摘得早,二是采得嫩,三是揀得凈。殺青,揉捻等工序更是復(fù)雜,當?shù)赜芯湓挘胁怀锤粢共枵f的便是這貢芽春。”
“那鐵頭陀又是?”
可段無悵笑了笑,偏偏只字不提,吊著胃口,“沈司還是收拾收拾,待會兒還要參加這花魁大會?!?br/> 他還不忘提醒道,“你可是當著姑娘們的面親口答應(yīng)了,君子一言九鼎,可別讓人說了閑話?!?br/> 得,去琴坊估計是逃不掉了,就是這段無悵無故的來尋他,真的只是閑來無事找些樂子嗎?
他又不是傻子。
船到橋頭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三個大字“琴坊”。這是宗帝所題,這天朝的風(fēng)月也只有這擔得起所謂的名號二字。
老鴇在門口捏著手帕,左瞧右看,突然,神色激動,扭動著身子。
“沈大人,哎呦喂,我的沈大人喲,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給盼來了,快快里邊請,王爺都已經(jīng)恭候多時了?!?br/> 朱啼?也是,皇家之人清閑的緊。
沈流舒拱拱手,“有勞了?!?br/> 老鴇并不認識段無悵,只是單純的看打扮也像個體面人,客氣道,“這位公子貴姓啊?”
“名字不過虛名爾。”
來這風(fēng)月往卻不肯透露姓名的,她做了這些年也不是頭一遭,但大多都是些招惹不起的,所以畢恭畢敬的領(lǐng)路。
樓內(nèi)云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范金為柱礎(chǔ)。
老鴇一路上指著這個點著那個,嘴中不停的介紹,“這叫月海蘇,西域進貢的珍品,當年宗帝南下,遇到了繡娘,喜歡的緊,承蒙賞賜這才得了這一塊?!?br/> 沈流舒無意于此,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又礙于面子,這才不得已而來。倒是段無悵顯得很好奇,手中拿了一個樽狀的瓷器,可是卻被封住了口,“這是何物?”
“此乃弦音,是琴坊特有的盛酒器皿?!?br/> “哦?”
老鴇從他手中接過瓷器,手中對著那一點凸起輕點一番,便有酒如清泓而瀉。但這并非神奇的地方,老鴇用手輕拍凸起,竟然還會發(fā)出美妙動聽的韻律,就好比那弦音。
“有些意思?!?br/> “除此之外還有烏笛和星盤,皆是我琴坊特有的器皿,兩位公子請賞眼?!崩哮d招招手,喚來婢女,拿起那盤中粗長根之物,“這是烏笛,配以弦音,便會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老鴇自知說的不如做的容易,拿起弦音按下倒入那長笛之中,果真發(fā)出嗚嗚嗚的聲音。
饒是沈流舒先前并未有太大興趣,如今也是好奇的緊,笑問,“可此物華而不實,如何飲酒?”
老鴇不語,拿起烏笛直接倒入嘴中,“沈公子有所不知,既然來這琴坊,講究的就是一個情調(diào),又哪有什么華不華,實不實的?!?br/> 段無悵點點頭,“說的在理,那這星盤又是何物?”
“相比先前二物,這星盤就顯得沒什么過于特別之處了,不過是雕刻了些星辰,夜下熒光閃閃,美的很?!?br/> 老鴇又叫來兩個丫頭,“橘兒,秋水,好好伺候兩位貴人?!?br/> 這兩個丫頭一黃一紫,樣貌生的清秀,年紀不大,黃的是橘兒,小手攥著衣角,不時偷瞄一下這位人盡皆知的沈大人。
先前幾個姊妹一起偷偷談?wù)摚f了些上不得臺面的私房話。不曾想成了真,被媽媽叫到的時候,小鹿亂撞。
橘兒本想伺候流舒,卻被秋水搶了先。
“沈公子,由秋水服侍您可好?”
段無悵見橘兒難掩內(nèi)心失落,笑了笑,轉(zhuǎn)而對沈流舒說,“沈大人,這個也給你吧?”
沈流舒一愣,拱了拱手,“多些兩位姑娘垂簾,但沈某還是不習(xí)慣,兩位姑娘不如還是?”
未等姑娘們開頭,段無悵出來制止,“沈大人有所不知,這本就是下九流的事兒,你若這么做,到時候吃苦的可是這兩位無辜的可人啊,當然,段某不會勉強?!闭f罷作勢就要喊老鴇。
秋水是個有心思的人,忽然跪下,“求沈大人可憐?!?br/> “且慢?!鄙蛄魇娼K歸是心軟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還是或多或少聽說過此事。
“你們留下吧?!?br/> 二女欠了欠身子,“謝沈公子。”
秋水上來就往他身上靠,他下意識的一躲。
沈流舒看向這個有著汴京第一捕快之稱的男人,仍是滿臉笑意??吹缴蛄魇嬖诳此e了舉杯,一飲而盡。
先前老鴇交代了二女,領(lǐng)著二人來了三樓的廂房。
吱嘎。
倒非年久失修,而是要的就這個調(diào)調(diào)兒。
迎面是琴坊特有的九霄穗禾簾,輕輕一撩,頗有幾分撥開云霧見青天的韻味,左側(cè)是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幻海一般。
榻上設(shè)著青玉抱香枕,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玉帶疊羅衾。寶頂上懸著一顆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鋪白玉,內(nèi)嵌金珠,鑿地為蓮,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覺溫潤,竟是以藍田暖玉鑿成,直如步步生玉蓮一般,堪比當年潘玉兒步步金蓮之奢靡。
站立風(fēng)口,居高而望可看到琴坊內(nèi)的每個角落。
一旁的流蘇內(nèi)傳來熟悉的聲音,“大理寺少卿段大人,不在汴京查你的案子,也來這琴坊的花魁大會摻一腳,實在是有雅興啊?!?br/> “啊哈哈哈!”段無悵大笑,欲飲酒,誰知手中一個不穩(wěn),美酒撒了大半,故作嘆息,“實在可惜了這等美酒,興致都沒了大半,可若是換做王爺,想必是不會在乎的吧?”
“你!”朱啼氣的咬牙,他自知段無悵在暗諷他官銀被劫一事,一群廢物,還有那個什么勞什子的狗頭軍師一點不可靠,長的更是一言難盡,若非留他還有用處,早就將他咔嚓。
“聽說段少卿辦案大公無私,連自己的妻兒都能下得去手,本王實在佩服?!闭f完還故作好心的提醒沈流舒,“這有些狗啊看著不兇,可這背地里咬起人來可不是一般的狠,沈司還是多留點心為好?!?br/> 秋水雖仰慕沈流舒但與王爺比起來,還是不敢造次,偷偷和橘兒說道,“你在這看住,我去找媽媽來。”
橘兒到底是還少女心思,單純的緊,比不得早熟的秋水,木訥的點了點頭。
半晌
那老鴇扭著身子前來,“哎呦,王爺呀,今天店里的可都是些新鮮貨兒,個頂個的好,就盼著您垂簾呢?!闭f完向后招招手,進來一個嬌羞的女子,看樣子也是未經(jīng)人事。
朱啼喜歡被人捧著,氣也消了大半,清清嗓子,“行了,你下去吧?!?br/> 臨走前不忘小聲問一句,“兩位公子可滿意?”
得到肯定的回答這才放心的離開。
段無悵啊段無悵,你到底是個怎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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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