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新任縣丞
不管下面的宋公亮等人心急如焚,蕭存善等人冷眼相看,某些人暗自得意。在上首的劉大人在跟胡思理你來我往地客套著,過了好一會,才又慢騰騰地從袖口里掏出一份文書來。
來了!正戲要來了!
尤得貴、宋公亮等人屏住呼吸,急切地等待著,神情各異。
劉大人展開文書,又換上一副肅正的神情,而且似乎比剛才更嚴(yán)肅。
“據(jù)御史糾違奏請,查豫章江州府富口縣縣丞尤得貴,正弘二年二月,其母身故,依律當(dāng)報喪自請丁憂。然該員匿喪不報,實為不忠不孝,當(dāng)嚴(yán)處。吏部行文豫章等處承宣布政使司,即刻革除該員官職,永不錄用!籍沒任職以來俸祿及所得,不得有誤!”
朝廷的態(tài)度很明確,匿喪不報,就不配做官了。所以革除你的官職,以后也不要想著做官了。而且,你這幾年來做縣丞的俸祿,還有借著這個官職撈的錢,統(tǒng)統(tǒng)給老子吐出來。怎么來上任的,怎么給老子滾蛋回去!
據(jù)說這是本朝太祖皇帝定的規(guī)矩,你被革職,意味著做官做得不稱職,就是對不起那份俸祿,以及其它的隱形福利,朝廷要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收回去。等于是另一種形式的“抄沒家產(chǎn)”。
當(dāng)然了,像韓尚書那樣的免職、請辭等致仕,是不會受此懲戒,還能享受一定的“退休官員待遇”。
尤得貴覺得幾十個焦雷在自己頭頂上炸開,炸得暈頭轉(zhuǎn)向,五內(nèi)俱焚,喉嚨一陣甜意,心口的鮮血幾乎要吐出來了。自己舉家運作了這么一份官職,苦心經(jīng)營,好容易才掙到“微薄”回報,結(jié)果成了一場空。
不僅要灰頭灰臉地回家,還要加上兩袖清風(fēng)。尤得貴這個恨?。∽约翰m得這么嚴(yán)實,怎么會被人知道,還舉報上去了?
肯定是岑國璋!他連那么多奇案都能洞悉偵破,自己隱瞞的丁憂,他肯定能查得出來。再算算時間,從跟自己翻臉到現(xiàn)在,他有足夠的時間舉報自己。
尤得貴心里發(fā)狠,要不是全身癱軟,他真的想撲上去狠狠咬岑國璋幾口!
其余的人,但凡有點心眼的,都認(rèn)為尤得貴是被岑國璋舉報的。他們神情各異,但是心里都有同一個念頭。這位岑大人,真是位狼人,比狠人還要多一點!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劉大人才不管下面眾人的心思,從袖子里又掏出一份文書來,繼續(xù)念道:“據(jù)有司舉薦,豫章江州府富口縣典史岑國璋,清明廉正,恪盡職守,刷案洗冤,政績斐然...吏部查實,著擢升正八品,行文豫章等處承宣布政使司,著即任富口縣縣丞一職...富口縣刑房掌案宋公亮,任勞任怨,勤勉盡責(zé),襄助上官...吏部查實,著記入吏部命官名冊,...即任富口縣典史一職...”
宋公亮激動地差點沒跳起來!
他不是秀才,刑房掌案也就到頭了。萬萬想不到,祖墳冒青煙,直接被提拔為典史。雖然沒有品階,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沒聽到嗎?記入吏部命官名冊。嗚嗚,自己也是吏部里有名字的命官了!
其它各房掌案,包括蕭存善,驚訝得嘴巴張開,半天都合不攏。他們都知道,宋公亮能坐上典史一職,真不是他家祖墳埋得好,而是跟對了人。
唉,早知道如此,當(dāng)初我就是辭去現(xiàn)在的胥吏職位,也要誓死跟隨岑大人!
現(xiàn)在是什么局面,大家清清楚楚。按照朝廷的尿性,短則半年,長則一年,富口縣知縣一職是不會確定下來的。
為什么要這么久?因為富口縣是個上要縣,富得流油。空缺的消息一出,多少候選官員去爭取?競爭越激烈,吏部越難確定。等到大家把底牌都亮出來,吏部才會權(quán)衡利弊,在不得罪各方大佬的情況下,確定富口縣知縣花落誰家。
加上離京赴任的行程,你們說,這不需要時間嗎?
而在這段時間里,岑國璋就是富口縣的署理知縣,他擁有此前胡思理的全部權(quán)力,再加上一手提攜的心腹做典史,苦心經(jīng)營半年到一年。經(jīng)驗老道的蕭存善等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到時候新來的知縣,要是糊涂點,很有可能被他給架空了。
嗯,這位岑國璋到底是哪位大佬的私生子?他來富口縣,莫非是朝中某一派系鍛煉年輕骨干?
不管如何,隨著省藩司照磨所劉大人的幾道傳令,富口縣縣衙的天,在不知不覺中轉(zhuǎn)換。很多人心里知道,未來半年里,它姓岑!
照例,富口縣縣衙宴請省里的劉大人,同時歡送胡思理,而此時代表縣衙的就是新出爐的縣丞岑國璋。
岑縣丞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反而比當(dāng)?shù)涫窌r還要謙卑。他左一個“劉老大人”,右一個“胡老大人”;前一句“前輩”,后一句“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