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蕎跪在地上,給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響頭,沈氏紅著眼把女兒扶起來,“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高興些,明蕎今日可真好看。”
寧氏在一旁帶著笑看著,燕國公神色也有些許動容,“大喜的日子,可別哭了。”
沈氏是做母親的,不用添妝,就早上過來看過,她見女兒這樣好看,從那么大一個穿綠衣裳的小人長到了這么大,穿著嫁衣,這么的好看。
燕明蕎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她舍不得,“母親,祖母,我……”
沈氏嘆了口氣,“咱們母女緣分深厚,以后也分不開,你長大了,以后的路該自己走,不能總想著母親。”
沈氏取來蓋頭,先擦了擦明蕎的眼淚,然后輕輕一抖,給女兒蓋上,“明軒,背你妹妹出去。”
從正廳到燕安侯府門口,伴隨著陣陣喜樂,一直到門口,燕明軒才把妹妹交給顧言,由顧言扶上花轎。
在顧言手伸過來的那一剎那,燕明蕎突然明白,何為執(zhí)子之手。
第142章 出嫁(二)正文完
燕明蕎想, 她要牽著顧言,朝以后走下去了。
就他們兩個人。
蓋頭遮著,燕明蕎看不見顧言的臉, 只能看見眼前的一小塊磚地,她看不清前頭的路,耳邊是敲鑼打鼓奏出來的喜樂,還有一些親朋好友善意祝福的話語。
燕明蕎把手搭在顧言手上,雖然現(xiàn)在看不見, 但牽著顧言的手, 總不至于走丟了。
顧言的手有些熱, 握她握得也緊, 坐上花轎, 顧言把轎門簾子放好, 從外面說道:“有事喊丫鬟。”
其余的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 顧言也不方便說, 而燕明軒就在一旁看著, 深深吸了口氣, “小妹就托付給你了。”
顧言:“兄長請放心。”
沈氏他們也出來了, 燕明玉扶著她,而于氏扶著寧氏, 一家人也不少,這么站著, 把門口都圍住了,
沈氏眼睛還有些紅,該囑咐的都已經(jīng)囑咐個遍了, 兩人從定親到今日, 也過了許久, 日后的路還得他們一起走,“以后好好過日子。”
燕國公神色也頗為動容,“好了好了,高興事兒,快出發(fā)吧,別耽誤了吉時。”
等奏喜樂的人率先吹了聲長喇叭,又喊了聲起轎,不僅轎夫,抬著嫁妝的送親隊伍也一起起來了,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顧言騎上綁著紅綢花的高頭大馬,他這會兒該是高興的,可是看沈氏等人這般,也很難笑得出來。
“父親母親,祖母,稍后請移步太傅府,府上備了飯菜薄酒,請一眾親朋吃酒。”
沈氏別開眼睛,點了點頭,“嗯,你們快走吧,別耽誤了吉時。”
燕明玉心里有些悵然,她能看見母親的神色,母親在看見妹妹進了轎子之后,眼眶更紅,還時不時用帕子拭眼角,一邊為明蕎高興,一邊又舍不得。
當初她出嫁,估計也是這種心境。
一會兒還得去太傅府看著新人拜堂,他們走得也不能太晚了。
燕明玉道:“母親,咱們也過去吧。”
燕國公還在感嘆,“這明蕎都出嫁了,家里還剩明蕓明蓉,日子過得可真快呀。”
沈氏懶得理會他這話,“行了,咱們收拾一下就過去。靜姝辛媛,走了。”
今日燕明蕎出嫁,除了燕明玉回來送妹妹出嫁以外,其余府上幾個出嫁的姑娘都等著直接去太傅府赴宴。
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出了燕安侯府這條巷子,走得慢,再加上敲鑼打鼓的聲音,走一陣就有人往天上拋錢,多是銅板,其中夾著銀瓜子,也是為了讓百姓都沾沾喜氣。
轎子是穩(wěn)的,也不顛簸,但走得很慢,燕明蕎沒摘蓋頭,但靠著轎子聽了聽外面熱鬧的聲音。
她心里有些悵然,又擦了擦眼角,已經(jīng)沒淚了。
外面聽起來很是熱鬧,有人在問這是誰家在辦喜事,然后知道的就答了,“燕安侯府的小娘子和顧家,這顧家二郎當初還是探花郎呢。”
“那可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燕家這女兒可了不得,看這嫁妝,都看不到頭!”
這女子嫁妝多,也不單單為了在婆家挺直腰桿,說句實在話,誰不希望自己銀子多,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光這份嫁妝,就足夠人傾羨的了。
亦有人夸新郎官長得好,燕明蕎看不見,但能想得出,顧言定然是一邊騎馬,一邊和左右的路人拜禮打招呼。
外面那么熱鬧,燕明蕎在轎子里面也松了口氣,就是不知道這轎子還要走多久,顧言帶的魯班鎖燕明蕎帶過來了,吃的拿了一點,但現(xiàn)在還不餓。
坐轎子也不難受的,等拜過堂,還是要坐著,她要一個人等喜宴結束,還不如現(xiàn)在在轎子里,都是人還熱鬧點。
燕明蕎玩了會兒魯班鎖,又玩了玩蓋頭上墜著的流蘇。
而外頭,顧言一直在笑,凡是跟他道喜的,他都拱手回禮,“多謝!同喜!”
顧言還會時不時回下頭,看看轎子,其實光看轎子就是個轎子,但一想明蕎在里面,他心里就好像那熱水壺,一直在冒泡。
天色已經(jīng)暗了,日暮時分,太陽從西邊垂下,這一隊火紅的迎親隊伍,從燕家向南,經(jīng)過護城河和幾條主街,在城西城南城北都過了一遍,趕在拜堂吉時前到了太傅府。
這會兒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這更顯紅火。
顧言翻身下馬,太傅府門口已經(jīng)聚起來不少人了,門匾下兩只大紅燈籠,喧雜熱鬧得很。
有小童跑著喊:“哥哥把新娘子接回來了!”
喜婆跟了一路,這會兒笑呵呵地說道:“新郎射轎吧!”
這是越朝的習俗,新郎官射轎門,然后兩人牽巾入喜堂,之后行拜堂禮,再等去官府改了戶籍,這親事就徹底做成了。
顧言射箭很小心,燕明蕎感覺轎子還沒停一會兒,就看見一支幫著綢花的箭射在了花轎的底座,連著門簾都動了動。
緊接著伸進來一只手,顧言道:“明蕎,咱們到家了。”
燕明蕎看了那只手一會兒,才把手搭了上去,從轎子走出來,然后跨了火盆,跟著顧言去正堂拜堂去。
周圍聲音嘈雜,燕明蕎聽見幾聲熟悉的聲音,好像有顧綿的聲音,也有二姐姐的,顧綿像是在跑,“可算來了,我告訴母親和沈伯母他們去,該拜堂了!”
燕明蕎手緊了緊,這會兒兩人沒牽著手,中間只有一條紅色綢布系巾,顧言就是感覺明蕎那邊動了動,他道:“有臺階小心些,是不是累了,很快的。”
顧言的聲音很小,在人聲中顯得很微不足道,但燕明蕎就是聽見了,“還好。”
進了正堂,便有禮官高喝,“吉時已到,一拜天地。”
天地指的是堂外的天地,兩人轉過身去,朝著外面拜了下去,蓋頭的流蘇垂下,這會兒燕明蕎偏過頭,看見顧言,但只有一瞬,就起身了。
她好像看見了,又好像沒看見。
“二拜高堂!”
轉過身,前面坐著的是顧言的父母和她的父母,自此之后,兩人的親人就是一家的親人。
“夫妻對拜!”
燕明蕎和顧言面對面站定,顧言看不加明蕎的臉,所以拜下的時候好奇看了眼,但那一眼,好像看見了又好像沒看見,等起身的時候就聽禮官喝道:“送入洞房!”
陳氏囑咐過,今兒不許鬧洞房,院子里有丫鬟伺候,小廚房里什么飯菜都有,席面上好吃的菜也給留了,就怕坐得久了餓著了。
燕明蕎直接去了婚房里,門關好,屋里靜悄悄的,還是林香進來問了問要不要喝什么吃什么,可用梳洗。
燕明蕎道:“吃點東西吧,他們喜宴還得一會兒呢,你去看看小廚房有什么。”
先墊墊,她早上中午都沒用太多,現(xiàn)在就是脖子有些疼,簡單吃點好了。
這一天可算過去了,累也是真累,從晨起到現(xiàn)在,又哭又笑的,想想還挺有意思。
就是以后她和顧言在的地方就是家了。
林香行了禮就出去了,沒一會兒就端來吃食,燕明蕎頂著蓋頭吃了幾口,門口又有動靜,顧綿帶著熙宜過來了。
顧綿提前來看看新娘子,“熙宜說你今日好看得緊,可惜我是看不到嘍,問問你要不要什么。”
燕熙宜就抱著燕明蕎的腿,也不說話,因為她知道回去就看不見姑姑了,燕明蕎這樣還能看見熙宜頭上的小簪子,“我什么都不缺的,你們快去吃席吧,去得晚了就沒好吃的菜了。”
顧綿:“你放心好了,兄長沒喝太多的。”
燕熙宜喊了聲姑姑就走了,喜房里又剩燕明蕎一個了,她稍微塌了塌肩,等丫鬟進來問了這會兒是什么時辰,好像沒等多久,又有人進來了。
這回是顧言。
顧言神色帶著酒氣,但聲音清朗,“喜宴還得一會兒,我來看看你。”
隔著蓋頭,燕明蕎笑了笑,“哪兒用得著過來,我這兒好得很。”
顧言是想過來說一聲,“累了就把蓋頭摘了,咱們自己過日子,不在乎這些忌諱。”
燕明蕎今日從早到晚,都一日了,犯不著為了這么會兒輕快把蓋頭先摘了,“我剛用過吃食,你放心好了,你今日也少喝些酒。”
顧言點了點頭,“嗯,我知道,那我回去了。”
顧言再回來已經(jīng)是喜宴結束了,在院子里是聽不到前面的熱囂的,燕明蕎也沒記喜婆都說了什么,剛才顧言過來她尚且不緊張,可是現(xiàn)在,心好像要從嘴里跳出去一樣。
喜秤挑起蓋頭,屋里的燭光暖中映紅,燕明蕎仰頭看向顧言,顧言也在看她。
雖然有人擋酒,但是他今日也喝了些的,過來的時候也把酒氣洗干凈了。
“明蕎……”
喜婆笑著道:“新郎官別愣著啊,今兒有一晚上好好看新娘子呢,先喝合巹酒,日后才能和和美美。”
顧言:“喝,喝!這個要喝的!”
把酒交杯飲完,喜婆又說了不少吉祥話,屋里丫鬟才把喜婆及幾個丫鬟領出去。
燕明蕎小心地揉了揉脖子,“這回總算是成了吧。”
顧言道:“明兒得去趟官府,這才算成。要不要把鳳冠拆了,是不是沉壞了。”
燕明蕎道:“我穿這嫁衣,你也沒怎么看呢,不再看看嗎。”
都說她今日好看,顧言還沒怎么看見呢。
顧言道:“我看你就夠了,這鳳冠不及你一二,不然我來拆,你放心,不會把你弄疼的。”
燕明蕎這回點了點頭。
她其實也沒好好看看喜房長什么樣,和顧言更不是頭一次見,但都是看一兩眼就快速把頭低下。
滿目的紅,真是好看。
燕明蕎也沒去別處,就坐在喜床上,由著顧言取下鳳冠。
發(fā)髻有些亂,也不知道顧言動了哪支小釵子,青絲落下,燕明蕎晨起還洗了頭發(fā),用茉莉花水洗的,這會兒聞著又甜又香。
顧言看著一頭烏發(fā),不太敢動了,嗓子干啞,問道:“餓嗎,我讓丫鬟送吃的進來。一會兒還要睡覺,這頭發(fā),不然就不挽了。”
燕明蕎點了下頭,手指不由抓緊嫁衣的袖子,“那吃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