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如此問,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讓一個母親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這是何其殘忍,何其痛苦的事情,更遑論那封喉之苦了!
然而,這瘋喉女卻微微搖了搖頭:“不是的。為了一家上下的老小,按理說,什么樣的苦處我都能吃。其實我現(xiàn)在的苦處,又何嘗比那樣為輕?”
說到這,她的聲音忽轉(zhuǎn)溫婉起來,她的臉色也一時柔迷了幾分。
“我做這一切,不是為了封家,而是……為了他。”
老板不由怔住,這算什么答案?這姑娘,怕不是有點子大病。
卻聽瘋喉女絮叨地道:“自從我知道自己注定要嫁給他,我就開始無限地關(guān)注他。那好奇心的折磨,其實對一個正慢慢長大的女孩子來說,也是一件最快樂的事吧?本來,在我及笄之年,我就該嫁給他了。
可在那一年之前,我就曾、偷偷地溜出來,跑到咸陽看他……”
說道無缺公子,瘋喉女的眼中忽閃過一片快樂的光輝。那光輝不只讓她眼睛,甚至讓她的整個人一時都熠熠發(fā)光。
只聽她帶著笑,低柔地道:“果然,跟父親所說的一樣,他是不同的。他不只跟我從前見過的男人不同,也跟他們花家的祖祖輩輩不同。花家祖祖輩輩的畫像我都見過,個個溫謹(jǐn)?shù)煤苣??!?br/> “可他,卻是溫謹(jǐn)中爆出光華來的。我曾暗中打聽他的事,我知道,其實從十六歲起,他就已悄悄地出現(xiàn)在江湖中了,只是這世上沒幾人知道。”
“他一出江湖,就與當(dāng)今最大的勢力對抗上。弘文館代朝廷轄制江湖百數(shù)十年矣,七十年前,閏虎之年,就開出‘閏虎’榜,檢校江湖名士。以名利二字,招引收納江湖草莽入其彀中?!?br/> “另秘著《大炎龍蛇錄》,肯與其合作者為龍,不肯與其勾結(jié)者即為蛇。暗里構(gòu)陷,明面追殺,七十年來,野逸不朝之士幾為其殺戳盡矣。你知道為什么他每年都要出玉門關(guān)一行嗎?他是要去邊關(guān)尋找一個人幫忙?!?br/> “從很多年前起,他就開始收納被追殺的野逸之士及其子弟,將其送至關(guān)外,托付一個人收留。這些年,經(jīng)他送出去的,怕少說也有兩三百家了。他的抱負(fù)胸襟,果然與眾不同?!?br/> “那時,他做得還沒有現(xiàn)在這么大??晌乙岩姵鏊麥貪櫲缬竦臍舛?,他心中,他骨中,那絲不肯與眾諧和的裂紋?!?br/> “當(dāng)今江湖,傳名他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可我知道他很難,最讓我觸動也最讓他引以自傲的卻是他那玉中之裂!”
“我為什么還要耽誤他呢?以守鑰之命約束他?以終生緘默封沉他?以溺沉嬰孩來背負(fù)他?那可不是我之所愿!”
“哪怕,哪怕陷整個侯門封家于不測之險,哪怕悔婚抗祖,哪怕……枉費了這一生的心,我也要親手脫掉他身上的桎梏,好讓他飛騰起來?!?br/> “因為,我情愿,他那玉中之裂從他身上爆出,傾覆整個天下!”說著,她忽然滿眼含笑,臉上俱是憧憬,緩緩回眸看向老板道:“你說,我做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