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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秦記 第八章 君恩深重

由趙返秦后,命運不斷作弄他。若非因婷芳氏的病逝,致心念一動下,把烏廷芳和趙倩帶在身邊,后者不用橫死,春盈等亦可避過大難,翠桐翠綠更不用以身殉主。當日在大梁,縱使在那么兇險的環(huán)境,加上少許運氣,他仍可保著美麗的趙國三公主,可是在洛水旁的紅松林處,卻要她飲恨收場。說到底,是他警覺性不高,給呂不韋這陰謀家算中一著。他再不會給呂不韋另一次的機會,因為他根本消受不起。
  七位青春煥發(fā),正享受大好花樣年華的美女,就這么一去無跡,仿如一場春夢。他永遠忘不掉翠桐翠綠那比對起她們平時花容月貌,更使人感到有著驚心動魄、天壤云泥的可怖死狀!來到牧場已有半年的時間,他的心境逐漸平復(fù)過來,絕口不談朝政,暗中卻秘密操練手下的兒郎,全力栽培出一支人數(shù)增至五千人的古戰(zhàn)國時代的特種部隊,他將以之扶助小盤登上王座,應(yīng)付呂不韋的私人軍團。這些戰(zhàn)士除原先由烏卓一手訓(xùn)練出來近三千人的烏家子弟,以及由邯鄲隨來的蒲布等人及荊族獵人外,新近更通過烏卓和滕翼,秘密由廣布于六國的烏氏族人和荊家村里再精選一批有資質(zhì)的人前來。五千人分作五軍,每軍千人,分別由烏卓、滕翼、荊俊、烏果和蒲布率領(lǐng),平時以畜牧者的身份作掩飾,訓(xùn)練集中在晚上進行,使他們精于夜戰(zhàn)之術(shù)。課程主要由他和滕翼設(shè)計,不用說多是以前他在二十一世紀學(xué)來的那一套,稍加變化后搬過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紀嫣然的越國工匠,配合項少龍這二十一世紀人對冶金的認識,制造出超越當時代的優(yōu)質(zhì)兵器。那時的劍多在三尺至四尺許間,過長便易折斷,但他們卻成功鑄造出長達五尺的超薄超長的劍,只是這點,已使特種部隊威力倍增。烏應(yīng)元又派人往各地搜羅名種,配出一批戰(zhàn)馬,無論在耐力和速度上,均遠勝從前。肖月潭說得對,有烏家龐大的財力物力在背后撐腰,確是別人不敢忽視的一件事。項少龍本身曾受過間諜和搜集情報的訓(xùn)練,深明知己知彼的重要性,于是挑數(shù)百人出來,進行這方面的訓(xùn)練,由經(jīng)驗老到的陶方主持。經(jīng)過半年的努力,他們已成立一個能自給自足的秘密軍事集團。
  呂不韋不時遣人來探聽他的動向,但由于有圖先在暗中照拂,當然查不出任何事情來。日子在表面相安無事、暗里則波洶浪急的情況下過去。這天陶方由咸陽回來,在隱龍別院找不到項少龍,由紀嫣然、烏廷芳和趙致三女陪同趕到正在拜月峰訓(xùn)練戰(zhàn)士攀山越嶺的項少龍?zhí)?,向他匯報最新的情況發(fā)展。項少龍和陶方返回營地,在一個可俯瞰大地的石崖處說話。
  陶方劈口道:“蒙驁攻趙,連戰(zhàn)皆勝,成功占領(lǐng)成臬和滎陽,王龁則取得上黨,現(xiàn)在繼續(xù)對榆次、狼孟諸城猛攻。六國人人自危,聽說安厘王和信陵君拋開成見,由信陵君親赴六國,務(wù)要再策動另一次合縱,好應(yīng)付秦國的威脅?!?br/>  項少龍色變道:“趙雅危險了!”
  陶方微一愕然,不悅道:“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少龍還要理會她嗎?”
  他當然明白項少龍的意思,現(xiàn)在真正操縱趙國的人,非是尚未成年的趙王而是晶太后,為那有理說不清的情仇,晶后說不定會開列出處死趙雅的條件,才肯與信陵君合作。
  項少龍默然半晌,沉聲問道:“趙人仍與燕國交戰(zhàn)嗎?”
  陶方道:“燕人仍是處于下風,廉頗殺掉燕國名將栗腹,燕人遣使求和,當然要給趙人占點便宜。信陵君此行,首要之務(wù)是要促成燕趙的停戰(zhàn)。”
  項少龍的臉色更難看,道:“信陵君出發(fā)有多久?”
  陶方知他仍是對趙雅念念不忘,道:“消息傳來時,信陵君離魏赴趙最少有五個月的時間,若信陵君和韓晶間真有秘密處死趙雅的協(xié)議,我們已來不及救她?!?br/>  項少龍一陣心煩意亂。
  陶方道:“現(xiàn)在我們是自身難保,呂不韋的聲勢日益壯大,家將食客達八千人,還另建比現(xiàn)在相府規(guī)模大三倍的新相府,左丞相一職更因他故意刁難下,一直懸空,使他得以總攬朝政,加上捷報頻傳,現(xiàn)時咸陽誰不看他的臉色做人?!?br/>  項少龍暫時拋開趙雅的事,道:“陶公這次匆匆趕來,還有什么事呢?”
  陶方神色凝重起來,道:“此事奇怪之極,大王派了個叫騰勝的內(nèi)史官來找我,召你入宮一見。所以我立即趕來通知你,騰勝神神秘秘的,內(nèi)情應(yīng)不簡單?!?br/>  項少龍的心打個問號,烏廷芳的嬌笑聲傳來道:“項郎??!你快來主持公道,評評人家和致致誰是攀山的能手?!?br/>  項少龍心中暗嘆,與世無爭的生活恐怕要告一段落。
  項少龍和滕翼領(lǐng)著十八名手下,急趕一天一夜的路,第三天早上返抵咸陽城,立即入宮見秦王。這十八人被滕翼稱為十八鐵衛(wèi),包括烏言著和烏舒兩個曾隨他出使的烏家高手在內(nèi),烏族占十人,荊氏獵手占六人,其他兩人分別來自蒲布那伙人和紀嫣然的家將。十八鐵衛(wèi)在嚴格的訓(xùn)練下,表現(xiàn)出驚人的潛力,故能在五千人中脫穎而出,當上項少龍的親衛(wèi),可見他們是如何高明,是特種部隊里的頂級精銳。自紅松林一役之后,各人痛定思痛,均發(fā)覺到自保之道,惟有強兵一途,打不過也可突圍逃走。
  莊襄王早有吩咐,禁衛(wèi)見項少龍到,著滕翼等留在外宮,立即把項少龍帶到書齋去見莊襄王。莊襄王神采如昔,只是眉頭深鎖,略有倦容。揮退下人,莊襄王和他分君主之位坐下,閉門密語。
  這戰(zhàn)國最強大國家的君主微微一笑道:“不知不覺又半年有多,寡人和姬后不時談起你,前天早朝,寡人忽發(fā)奇想,想到假若有少龍卿家在朝就好了?,F(xiàn)在看到你神采飛揚,盡洗當日的頹唐失意,寡人心中為你高興哩!”
  項少龍聽得心頭溫暖,權(quán)力使人變得無情和腐化的常規(guī),并沒有發(fā)生在這氣質(zhì)高雅的人身上。同時亦黯然神傷,皆因想起他命不久矣,但更奇怪他好端端的,怎像生命已走到盡頭的人。這種種想法,使他涌起復(fù)雜無比的痛心感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莊襄王點頭道:“少龍是個感情非常豐富的人,從你的眼神可以清楚看到,你知否陽泉君三天前去世,少龍的喪妻之恨,終于得討回公道。”
  項少龍愕然道:“大王處決他嗎?”
  莊襄王搖頭道:“下手的是不韋,他以為寡人不知道,軟禁他后,隔不多少天便送上烈酒和美女給陽泉君,此人一向酒色過度,被寡人嚴禁離府,更是心情苦悶,漫無節(jié)制,半年下來,終撐不住一命嗚呼!這樣也好,只有一死才可補贖他曾犯過的惡行。”
  項少龍心中喑嘆,他對陽泉君雖絕無好感,但說到底陽泉君只是權(quán)力斗爭的失敗者,和呂不韋相比,他差得實在太遠。
  莊襄王不知是否少有跟人說心事,談興大發(fā)道:“以前在邯鄲做質(zhì)子,以為可以返回咸陽,再無苦惱,哪知實情卻是另一回事。由太子以至乎現(xiàn)在當上君王,不同的階段,各有不同的煩惱,假若真如右相國的夢想般統(tǒng)一天下,那種煩惱才真教人吃不消,只是我們大秦已這般難以料理?!?br/>  項少龍暗嘆這些煩惱將是小盤的事,想起秦代在各方面的建設(shè),順口道:“小有小管,大有大管,不外由武力和政治兩方面入手,前者則分對外和對內(nèi),對外例如連起各國的城墻,防止匈奴的入侵,對內(nèi)則解除六國的武裝,加以嚴密的監(jiān)管,天下可太平無事?!?br/>  這些并不是項少龍的意見,而是歷史上發(fā)生了的事實。
  莊襄王一對龍目亮起來,興奮地問道:“政治方面又該如何?”
  項少龍背誦般隨口應(yīng)道:“大一統(tǒng)的國家,自然須有大一統(tǒng)的手段,首先要廢除分封諸侯的舊制,把天下分成若干郡縣,置于咸陽直接管轄之下,統(tǒng)一全國的度量衡和貨幣,使書同文、行同軌。又再修筑驛道運河、促進全國的交通和經(jīng)濟,久亂必治,大王何用心煩?”
  莊襄王擊節(jié)嘆道:“少龍隨口說出來的話,已是前所未聞的高矚遠見,左丞相一位,非少龍莫屬。”
  項少龍劇震失聲道:“什么?”
  莊襄王欣然道:“陽泉君終是名義上的左丞相,現(xiàn)在他去世,當然須另立人選,寡人正為此煩惱,但又猶豫少龍是否長于政治,現(xiàn)在聽到少龍這番話,寡人哪還會猶豫呢?”
  項少龍嚇得渾身冒汗,他哪懂政治?只是依歷史書直說,以解開莊襄王的心事,豈知會惹來如此“可怕”的后果。忙下跪叩頭道:“此事萬萬不可,大王請收回成命!”
  莊襄王不悅道:“少龍竟不肯助寡人治理我國?”
  項少龍心中叫苦,道:“大王和呂相說過這事嗎?”
  莊襄王道:“蒙大將軍剛攻下趙人三十七城,所以相國昨天趕去,好設(shè)立太原郡,現(xiàn)在我大秦在東方有了三川和太原兩郡作據(jù)點,突破三晉的封鎖,對統(tǒng)一大業(yè)最為有利。但不韋卿家的工作量亦倍增,少龍是少數(shù)被不韋看得起的人之一,有你為他分擔,他便不用這么奔波勞碌?!?br/>  項少龍暗忖若我當上左丞相,恐怕要比莊襄王更早一步到閻皇爺處報到,正苦無脫身之計,靈機一動道:“可是若少龍真的當上左丞相,對呂相卻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莊襄王訝道:“少龍你先坐起來,詳細解釋給寡人知道?!?br/>  項少龍回席坐好,向上座的莊襄王道:“少龍始終是由呂相引介到咸陽的人,別人自然當少龍是呂相的人,若少龍登上左丞相之位,別人會說呂相任用私人,居心不良。況且少龍終是外來人,以前又無治國經(jīng)驗,怎能教人心悅誠服?!?br/>  莊襄王皺眉道:“在寡人心中,再沒有比少龍更適合的人選?!?br/>  項少龍沖口而出道:“徐先將軍是難得人材,大王何不考慮他呢?”
  他和徐先只有一面之緣,但因他不賣賬給呂不韋,所以印像極深,為此脫口說出他的名字。
  莊襄王龍顏一動,點頭道:“你的提議相當不錯,少龍仍否要考慮一下?”
  項少龍連忙加鹽添醋,述說以徐先為左相的諸般好處,到莊襄王讓步同意,他滿額冷汗道:“少龍還有一個小小的提議?!?br/>  莊襄王道:“少龍快說?!?br/>  項少龍道:“呂相食客里有個叫李斯的人,曾隨少龍出使,此人見識廣博、極有抱負,大王可否破格起用此人?”
  莊襄王微笑道:“只是小事一件,我立即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少龍你真是難得的人,處處只為別人著想。”
  項少龍心中暗喜,道:“那位置可否能較為接近太子,有此人作太子的近侍,對太子將大有裨益。”
  莊襄王完全沒有懷疑他這著對付呂不韋最厲害的棋子,欣然道:“讓他當個廷尉如何?負上陪小政讀書之責。是了!少龍去見見姬后和小政吧!他們很渴望見到你呢!”
  項少龍暗謝半年來一直被他怨恨的老天爺,施禮告退。踏出門口,兩名宮娥迎上來,把他帶往后宮去見朱姬。項少龍明知見朱姬不大妥當,卻足欲拒無從。
  到了后宮華麗的后軒,正凝視窗外明媚的秋色,朱姬在四名宮娥擁簇里,盈盈來到他對席處坐下,剪水般的美瞳滴溜溜的在他面上打幾個轉(zhuǎn),喜孜孜地道:“少龍風采依然,人家心中欣慰?!?br/>  四名宮娥退至一角,項少龍苦笑道:“死者已矣,我們這些人仍有一口氣在,只好堅強地活下去?!?br/>  朱姬黯然道:“少龍!振作點好嗎?人家很怕你用這種語調(diào)說話。”
  項少龍嘆一口氣,沒有答她。朱姬一時不知說什么話好。
  終由項少龍打破僵局,問道:“姬后生活愉快嗎?”
  朱姬欣然道:“少了陽泉君這小人在搬弄是非,不韋又干得有聲有色,政兒日漸成長,我還有何所求呢?只要項少龍肯像往日般到宮內(nèi)調(diào)教政兒,朱姬再無半絲遺憾?!?br/>  項少龍被她誠懇的語調(diào)打動少許,但同時又想起壽元快盡的莊襄王和呂不韋這心懷不軌的野心家,百感交集,黯然道:“多給點時間我考慮好嗎?”
  朱姬欣然道:“人家不會迫你,只希望你振作點,有你助政兒,天下還不是他囊中之物?”
  項少龍最怕和媚力驚人的朱姬相處,乘機告退。
  朱姬這次沒有留難,送他到宮門,低聲道:“再給你半年時間,到時無論如何,你再不可推辭大王的聘任?!?br/>  這么一說,項少龍立時知道莊襄王想任他為左丞相一事,朱姬是有份出力的。他亦可算是朱姬方面的親信,她當然愛起用自己的人。離開后宮,朱姬使人帶他去見小盤。事實上項少龍一直掛念這未來的始皇帝,雖知剛巧他在上琴清的課,也只好硬著頭皮去了。他真有點怕見琴清,自經(jīng)過趙倩諸女的打擊后,他對男女關(guān)系,與初抵此時代時拈花惹草的心態(tài),已有天淵之別。換過以前,他必會千方百計情挑以貞潔守節(jié)名著秦國的俏寡婦,好設(shè)法弄她到塌上去?,F(xiàn)在他只希望陪紀嫣然三女和田氏姊妹,安安靜靜,無驚無險地過了這奇異的一輩子,就謝天謝地。
  到達那天小盤追出來找他,累得他也給琴清訓(xùn)斥一頓話的書軒外,項少龍向領(lǐng)路的內(nèi)侍道:“我還是在外面園中等候太子?!?br/>  內(nèi)侍提議道:“項太傅不若到外進稍坐,時間差不多哩?!?br/>  項少龍點頭答應(yīng),在外進一旁的臥幾坐下來,忽地感到無比輕松,沒有呂不韋的咸陽,等若沒有食人鱷的清澈水潭。在這時代所遇的人里,雄材大略者莫過于信陵君、田單和呂不韋三個人,但若說玩陰謀手段,前者兩人都及不上呂不韋。這大商家一手捧起莊襄王,登上秦相之位,又迫死政敵,翻手為云、覆手為雨。項少龍自問斗他不過,但所憑藉者,就是任呂不韋千算萬算,也想不到以為是自己兒子的小盤,竟是他項少龍無心插柳下栽培出來的。只要他捱到小盤正式坐上王位,他便贏了。問題是他能否有那種幸運?
  琴清甜美低沉的聲音在旁響起道:“項太傅!今年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哩!”
  項少龍嚇了一跳,起立施禮。俏寡婦清麗如昔,皮膚更白皙,只是看到她已是視覺所能達到的最高享受。
  紀嫣然的美麗是奪人心魄,但琴清卻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秀氣迫人而來,端莊嫻雅的外表里藏著無限的風情和媚態(tài)。
  琴清見他呆瞪自己,俏臉微紅,不悅道:“項太傅,政太子在里面等你,恕琴清失陪。”
  斂袵為禮,裊娜多姿地離開。項少龍暗責自己失態(tài),入內(nèi)見小盤去。小子長得更高大了,臉目的輪廓清楚分明,雖說不上英俊,可是濃眉劍目下襯著豐隆有勢的鼻子,棱角分明使人感到他堅毅不屈意志的上下唇,方型的臉龐,雄偉得有若石雕的樣子,確有威霸天下之主的雛形。他正裝作埋頭讀書,再不像以前般見到項少龍便情不自禁、樂極忘形。不知如何,項少龍反有點兒失落,似乎和小盤的距離又被拉遠少許。項少龍施禮,小盤起立還禮,同時揮手把陪讀的兩個侍臣支出去。
  兩人憑幾席地坐下,小盤眼中射出熱烈的光芒,低聲道:“太傅消瘦了!”
  項少龍道:“太子近況可好!”
  小盤點頭道:“什么都好!哼!陽泉君竟敢害死倩公主,抵他有此報應(yīng)!韓人也不會有多少好日子過?!?br/>  項少龍心中一寒,聽他說話的語氣,哪像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
  小盤奇道:“太傅你為何仍像心事重重的模樣?”
  項少龍反希望他叫聲“師傅”來聽聽,不過記起是自己禁止他這么叫的,還有什么好怨的,勉強擠出笑容道:“有很多事,將來你自然會明白的?!?br/>  小盤微一錯愕,露出思索的神色。
  項少龍愈來愈感到未來的絕代霸主不簡單,道:“你年紀仍少,最重要是專心學(xué)習、充實自己。嘿!還有沒有學(xué)以前般調(diào)戲?qū)m女?”
  小盤低聲道:“我還怎會做這些無聊事,現(xiàn)在唯一使我不快樂的,是沒有太傅在身旁管教我,小賁他也想念你哩!”說到最后一句,再次顯露出以前漫無機心的真性情。
  項少龍想起當日教兩人練武的情景,那時趙倩和諸婢仍快樂地與他生活在一起,禁不住心如刀割,頹然道:“我會照顧自己的,讓我再多休息半年,好嗎?”
  小盤忽然兩眼一紅,垂下頭去,低聲道:“昨晚我夢到娘!”
  項少龍自然知他指的是趙妮,心情更壞,輕拍他肩頭道:“不要多想,只要你將來好好管治秦國,你娘若死后有靈,必會非常安慰?!?br/>  小盤點頭道:“我不但要治好秦國,還要統(tǒng)一天下,呂相國時常這么教導(dǎo)我?!?br/>  項少龍苦笑搖頭,道:“那就統(tǒng)一天下吧!我安排了一個非常有才能的人來匡助你,那人的名字叫李斯,只要將來重用他,必可使你成為古往今來、無可比擬的一代霸主?!?br/>  小盤把“李斯”念好幾遍后,興奮起來道:“太傅將來肯否為我?guī)П鞣チ鶉??唉!想起可以征?zhàn)沙場,我恨不得立即長大成人,披上戰(zhàn)袍?!?br/>  項少龍失笑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我要回牧場去。不要送我,免惹人懷疑?!毕肫鹪趯m內(nèi)滿布線眼的呂不韋,顧慮絕非多余。
  小盤伸手緊緊抓他手臂一下,才松開來,點點頭,神情有種說不出的堅強。
  項少龍看得心中一顫,唉!真不愧是秦始皇!
  走出門外,兩個宮娥迎上來道:“太后有請項太傅?!?br/>  項少龍哪有心情去見華陽夫人,更怕她問起陽泉君的事,但又不敢不從,只有暗罵琴清,若不是她,太后怎知自己來了?
  像上回一般,太后華陽夫人在琴清的陪同下,在太后宮的主殿見她,參拜坐定,華陽夫人柔聲道:“項太傅回來得真巧,若遲兩天,我便見不著你?!?br/>  不知是否因陽泉君親弟之喪,使她比起上次見面,外貌至少衰老幾年,仍保著美人胚子的顏容,多添點滄桑的感覺,看來心境并不愉快。
  項少龍訝道:“太后要到哪里去?”
  想起她曾托自己把一件珍貴的頭飾送給楚國的親人,自己不但沒有為她辦妥,還在紅松林丟失,事后且沒有好好交待,禁不住心中有愧,枉她還那么看得起自己。
  華陽夫人滿布魚尾紋的雙目現(xiàn)出夢幻般的神色,輕輕道:“后天我會遷往巴屬的夏宮,聽說那處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種字撒下去,不用理會都能長成果樹,我老了,再不愿見到你爭我奪的情景,只愿找處美麗的地方,度過風燭殘年的歲月?!?br/>  琴清插嘴道:“巴屬盆地山清水秀,物產(chǎn)豐饒,先王派李冰為屬守,在那里修建都江堰,把千頃荒地化作良田,太后會歡喜那地方的?!?br/>  華陽夫人愛憐地看琴清,微笑道:“那為何你又不肯隨我到那里去?咸陽還有什么值得你留戀呢?真教人放不下心來?!?br/>  琴清美目轉(zhuǎn)到項少龍?zhí)帲龅厍文樢患t,垂下頭去,低聲道:“琴清仍未盡教導(dǎo)太子之責,不敢離去?!?br/>  項少龍既感受兩人間深摯的感情,又是暗暗心驚,難道冷若冰霜的琴清,竟破了多年戒行,對自己動情?不過細想又非如此,恐怕是他自作多情居多。唉!感情實在是人生最大的負擔,他已無膽再入情關(guān)。像與善柔般有若白云過隙、去留無跡的愛戀是多么美麗,一段回憶足夠回味一生。三人各想各地,殿內(nèi)靜寂寧洽。
  華陽夫人忽然道:“少龍給我好好照顧清兒,她為人死心眼,性格剛烈,最易開罪人。”
  琴清抗議地道:“太后!清兒懂照顧自己。”
  項少龍暗叫不妙,華陽夫人定是看到點什么,故有這充滿暗示和鼓勵性的說話。
  華陽夫人臉上現(xiàn)出倦容,輕輕道:“不阻太傅返回牧場,清兒代我送太傅一程好嗎?”
  項少龍忙離座叩辭,琴清陪他走出殿門,神氣尷尬異常,默默而行,雙方不知說什么話好。
  到太后宮外門處,項少龍施禮道:“琴太傅請留步,有勞相送?!?br/>  琴清臉容冷淡如昔,禮貌地還禮,淡淡道:“太后過于關(guān)心琴清,才有那番說話,項太傅不必擺在心上。”
  項少龍苦笑道:“傷心人別有懷抱,項某人現(xiàn)在萬念俱灰,琴太傅請放心?!毖粤T大步走了。留下琴清呆在當場,芳心內(nèi)仍回蕩項少龍臨別時充滿魂斷神傷意味的話兒。
  雨雪飄飛,項少龍在隱龍別院花園的小亭里,呆看入冬后第一次的雪景。去年初雪,籌備出使事宜的情景,猶歷歷在目。趙倩和春盈四婢因可隨行而雀躍,翠桐諸婢則因沒份兒心生怨懟。俱往矣!
  嬌柔豐滿的火熱女體,貼背而來,感到芳香盈鼻,一對纖幼的玉掌蒙上他的眼睛,豐軟的香唇貼在他的耳朵道:“猜猜我是誰?”
  這是烏廷芳最愛和他玩的游戲之一,項少龍?zhí)绞滞螅衙廊藘簱У缴磉厑?,笑道:“紀才女想扮芳兒騙我嗎?”
  粉臉冷得紅噗噗的紀嫣然花枝亂顫地嬌笑道:“扮扮被人騙倒哄我開心不可以嗎?吝嗇鬼!”
  項少龍看著這與自己愛戀日深的美女,心中涌起無盡的深刻感情,痛吻一番后問道:“她們到哪里去了?”
  紀嫣然纏上他粗壯的脖子,嬌吟細細地道:“去看小滕翼學(xué)走路,那小子真逗人歡喜哩!”
  項少龍想起自己始終不能令諸女有孕,神色一黯,紀嫣然已道:“項郎不用介懷,天意難測,天公若不肯造美,由他那樣好了,我們只要有項郎在旁,便心滿意足。”
  項少龍苦笑一下,岔開話題道:“有沒有干爹的消息?”
  紀嫣然道:“三個月前收到他一卷帛書,再沒有新消息,我才不擔心他老人家哩!四處游山玩水,不知多么愜意?!庇窒沧巫蔚溃骸岸┯钟猩碓?,她說若是兒子,就送給我們,我們開心死了,巴不得她今天臨盆生子?!?br/>  項少龍感受與滕翼的手足之情,心中涌起溫暖,暗忖此為沒有辦法中的最佳辦法,哪叫自己這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失去令女子懷孕的能力。
  紀嫣然道:“想不想知道前線的最新消息?”
  自由咸陽回來后,他有點逃避的心態(tài),很怕知道外間發(fā)生的一切,尤其恐懼聽到趙雅遭遇不幸的噩耗。吻她一口,輕輕道:“說吧!再不說便把你的小嘴封了。”
  紀嫣然媚笑道:“那嫣然或會故意不說出來,好享受夫君的恩寵?!?br/>  項少龍忍不住又和她纏綿起來,極盡男女歡娛。
  良久后,才女始找到機會喘息道:“人家來是要告訴你好消息嘛!你擔心的事,只發(fā)生了一半,晶后確要求信陵君殺死趙雅,信陵君卻不肯答應(yīng),還到齊國去,氣得晶后接受燕人割五城求和的協(xié)議,然后遣廉頗攻占魏地繁陽,你說晶后是否自取滅亡呢?失三十七城,還與魏人開戰(zhàn)。”
  項少龍大喜道:“這么說,信陵君確是真心對待雅兒?!?br/>  紀嫣然道:“應(yīng)是如此,否則雅夫人怎舍得項郎你呢?唉!其實是夫人的心結(jié)作祟,她因曾出賣過烏家,所以很怕到咸陽來面對烏家的人,她曾多次為這事流淚痛哭,致致是最清楚的,只是不敢告訴你吧!”
  項少龍反舒服了點,至少趙雅的見異思遷,并非因她水性楊花。
  紀嫣然續(xù)道:“呂不韋當然不肯放棄趙魏交惡的機會,立即遣蒙將軍入侵魏境,爭利分肥,攻取魏國的高都和汲縣兩處地方,可惜他野心過大,同時又命王齡攻打趙人的上黨,硬迫魏趙化干戈為玉帛,照我看憑信陵君的聲望,定可策動六國的另一次合縱?!?br/>  項少龍不解道:“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呂不韋這么急于攻打趙國,當日我回咸陽,他還說會同時對韓趙用兵,結(jié)果只是攻打趙人,放過韓國,令人難解。”
  紀嫣然笑道:“為何我的夫君忽然變蠢,這是一石數(shù)鳥之計,晶后是韓人,現(xiàn)在趙國大權(quán)在握,說不定會與韓國合并,成為一個新的強大王國,呂不韋怎容許有這種事情出現(xiàn),所以猛攻趙國,務(wù)求削弱趙人力量。兼之孝成王新喪,李牧則在北疆抵御匈奴,廉頗又與燕人交戰(zhàn),此實千載一時的良機,呂不韋豈肯放過?”
  項少龍一拍額頭,道:“我的腦筋確及不上紀才女,說不定還是姬后的意思,她和大王最恨趙人,怎也要出一口氣?!?br/>  紀嫣然道:“勝利最易沖昏人的頭腦,若讓六國聯(lián)手,呂不韋怕要吃個大虧,那時他又會想起項郎的好處?!?br/>  項少龍望往漫空飄舞的雪粉,腦內(nèi)浮現(xiàn)六國聯(lián)軍大戰(zhàn)秦人的慘烈場面。
  冬去春來,每過一天,項少龍便心驚一天,怕聽到莊襄王忽然病逝的消息。根據(jù)史實,他登基后三年因病辭世,到現(xiàn)在已是頭尾整整三年。這天烏應(yīng)元和烏卓由北疆趕回來,到牧場立時找了滕翼、荊俊、蒲布、劉巢、烏果和項少龍眾烏家領(lǐng)袖去說話,剛由關(guān)中買貨回來的烏廷威,亦有參與這次會議,除陶方因要留在咸陽探聽消息外,另外還有烏應(yīng)元的兩位親弟烏應(yīng)節(jié)和烏應(yīng)恩,烏家的重要人物可說差不多到齊。各人知烏應(yīng)元有天大重要的事情公布。在大廳依席次坐好,門窗給關(guān)起來,外面由家將嚴密把守。
  烏應(yīng)元的一族之長嘆道:“少龍與呂不韋的事,烏卓已告訴我,少龍切勿怪他,你大哥終須聽我這做家長的話。”
  烏卓向項少龍作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烏廷威等直系的人均臉色陰沉,顯已風聞此事。嚴格來說,項少龍、滕翼等仍屬外人,只是因項少龍入贅烏家,滕翼、荊俊又與烏卓結(jié)拜為兄弟,更兼立下大功,故被視為烏家的人。蒲布、劉巢則是頭領(lǐng)級的家將,身份與烏果相若。
  烏應(yīng)元苦笑道:“我們?yōu)跫胰藦婑R壯,擅于放牧,難免招人妒忌,本以為到大秦后,因同根同源,可以相安無事,豈知卻遇上呂不韋這外來人,尤可恨者是我們對他忠心一片,又為他立了天大功勞,豈知換來的只是絕情絕義的陷害,若非少龍英雄了得,早慘死洛河之旁。先父有言,不能力敵者,唯有避之而已矣?!?br/>  烏應(yīng)節(jié)道:“國之強者,莫如大秦,我們還有什么可容身的地方?”
  烏應(yīng)恩也道:“六國沒有人敢收容我們,誰都不想給呂不韋找到出兵的藉口?!?br/>  一直與項少龍嫌隙未消的烏廷成道:“呂不韋針對的,只是少龍而非我們?yōu)踝澹瑸榇缶种?,不若……?br/>  烏應(yīng)元臉容一沉,怒道:“住嘴!”
  項少龍與烏卓對望一眼,均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兩句話的至理。
  烏廷威仍不知好歹,抗議道:“我只是說少龍可暫時避隱遠方,并不是……”
  烏應(yīng)元勃然大怒,拍幾怒喝道:“生了你這忘情背義、目光短少如鼠的兒子,確是我烏應(yīng)元平生之恥,給我滾出去,若還不懂反思己過,以后族會再沒有你參與的資格。”
  烏廷威臉色數(shù)變,最后狠狠瞪項少龍一眼,憤然去了,廳內(nèi)一片難堪的沉默。烏應(yīng)節(jié)和烏應(yīng)恩兩人眉頭深鎖,雖沒有說話,但顯然不大同意烏應(yīng)元否決烏廷威的提議。項少龍大感心煩,他最大的支持力量來自烏家,若根基動搖,他再沒有本錢。以他的性格,若不是有小盤這心事未了,定會自動接受離開秦國的提議,現(xiàn)在當然不可以這么做。
  烏卓打破僵持的氣氛道:“此回我和大少爺遠赴北疆,是要到塞外去探察形勢,發(fā)覺那處果然別有天地,沃原千里,不見半片人跡,若我們到那處開荒經(jīng)營,將可建立我們的王國,不用像現(xiàn)在這般寄人籬下,仰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烏應(yīng)恩色變道:“大哥千萬慎慮此事,塞外乃匈奴和蠻族橫行的地方,一個不好,說不定是滅族之禍。”
  烏應(yīng)元道:“我烏家人丁日盛,每日均有出生的嬰兒,這樣下去,終不是辦法,唯有建立自己的國家,方是長遠之計,趁現(xiàn)在諸國爭雄,無力北顧,正是創(chuàng)不朽之業(yè)的最佳時機,何況我們有項少龍、滕翼如此猛將,誰敢來惹我們?”
  烏應(yīng)節(jié)道:“建族立國,均非一蹴可成的事,大哥須從長計議,現(xiàn)在大王王后對少龍恩寵之極,呂不韋應(yīng)不敢公然對付我們?!?br/>  烏應(yīng)元容色稍緩,微笑道:“我并沒有說現(xiàn)在走,此回到北疆去,曾和少龍的四弟王翦見面,坦誠告知他我們的情況。王翦乃情深義重的人,表示只要他一天鎮(zhèn)守北疆,會全力支援我們。居安思危,我們便用幾年時間,到塞外找尋靈秀之地,先扎下根基,到將來形勢有變,可留有退路,不致逃走無門,束手待斃?!?br/>  烏應(yīng)節(jié)道:“不若請少龍去主持此事,那就更為妥當?!?br/>  膝翼等無不心中暗嘆,說到底,除烏應(yīng)元這眼光遠大的人外,其他烏系族長,均是只圖逸樂之輩,舍不得離開豐饒富足的大秦。
  烏應(yīng)元臉色一沉道:“那豈非明著告訴呂不韋我們不滿此地嗎?若撕破臉皮,沒有少龍在,我烏家豈非要任人宰割?!?br/>  烏卓插嘴道:“創(chuàng)業(yè)總是艱難的事,但一旦確立根基,將可百世不衰,我們現(xiàn)在雖似是不得以而為之,說不定可因禍得福。到塞外開荒一責,交由我去辦,憑我們幾位兄弟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一千烏家軍,縱橫域外雖仍嫌力薄,自保卻是有余,各位放心?!?br/>  烏應(yīng)元斷然道:“就此決定,再不要三心兩意,但須保持高度機密,不可泄漏出去,否則必以家法處置,絕不輕饒。”轉(zhuǎn)向烏卓道:“你去警戒那畜牲,令他守秘,否則休說我烏應(yīng)元不念父子之情?!?br/>  敲門聲響,一名家將進來道:“呂相國召見姑爺!”
  眾人齊感愕然。呂不韋為何要找項少龍呢?
  項少龍、滕翼、荊俊偕同十八鐵衛(wèi),返回咸陽,立即趕往相國府,途中遇上數(shù)十名秦兵,護著一輛馬車在前方緩緩而行。
  項少龍不知車內(nèi)是哪個大臣,不敢無禮搶道,惟有跟在后方,以同等速度前進。前方帶頭的秦兵忽地一聲令下,馬車隊避往一旁,還招手讓他們先行。項滕兩人心中大訝,究竟誰人如此客氣有禮,偏是簾幕低垂,看不到車內(nèi)情形。
  荊俊最是好事,找得隊尾的秦兵打聽,馳上來低聲道:“是咸陽第一美人寡婦清!”
  項少龍回頭望去,心中涌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項少龍很想能先碰上圖先,先探聽呂不韋找他何事,卻是事與愿違!
  在書齋見到呂不韋,這個正權(quán)傾大秦的人物道:“少龍你為何如此莽撞,未向我請示,竟向大王提議任徐先這不識時務(wù)的家伙作左丞相,破壞我的大計,難道我走開一陣子都不行嗎?”
  項少龍早知此事瞞他不過,心中早有說辭,微笑道:“那時大王要立即決定人選,相國又不知何時歸來,可是少龍的提議卻是絕對為呂相著想,只有讓秦人分享權(quán)力,才能顯出呂相胸懷廣闊,不是任用私人之輩。這么一來,秦廷誰還敢說呂相閑話?”
  呂不韋微一錯愕,雙目射出銳利的神光,凝神看他好一會,才道:“少龍推辭了這僅次于我的職位,是否亦為同樣的理由呢?”
  項少龍知他給自己說得有點相信,忙肯定地點頭道:“呂相對我們?yōu)跫叶髦厝缟?,個人榮辱算得什么?”
  呂不韋望往屋頂?shù)臋M梁,似乎有點兒感動,忽然道:“我有三個女兒,最小的叫呂娘蓉,就把她配與你吧!好補替倩公主的位置?!?br/>  驀地里,項少龍面對一生人中最艱難的決定。只要他肯點頭,呂不韋將視他為自己人,可讓他輕易捱到小盤二十一歲行加冕大禮,正式成為秦國之君,再掉轉(zhuǎn)槍頭對付這奸人,烏家也可保平安無事。但亦只是一點頭,他便要乖乖做大仇人的走狗,還加上呂娘蓉這沉重的心理負擔,對深悉內(nèi)情的紀嫣然等更是非常不公平。呂不韋乃此時代最有野心的奸商,絕不會做賠本生意。現(xiàn)在既除去以陽泉君為首的反對黨,項少龍又得秦王秦后寵愛,除之不得,遂收為己用。招之為婿的方法,確是高明的一著。
  項少龍猛一咬牙,跪拜下去,毅然道:“呂相請收回成命,少龍現(xiàn)在心如死灰,再不想涉及嫁娶之事,誤了小姐的終生?!?br/>  呂不韋立時色變,正要迫他,急密的敲門聲傳來,一名家將滾進來伏地跪稟道:“相爺大事不好,魏人信陵君率領(lǐng)燕、趙、韓、楚、魏五國聯(lián)軍,大破我軍于大河之西,蒙大將軍敗返函谷關(guān),聯(lián)軍正兵臨關(guān)外?!?br/>  這句話若晴天霹靂,震得兩人忘記僵持的事,面面相覷。
  呂不韋跳了起來,道:“此事大大不妙,我要立即進宮晉見大王?!?br/>  看著他的背影,項少龍記起紀嫣然的預(yù)言,想不到竟然應(yīng)驗,也使他避開與呂不韋立即撕破臉皮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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